,没有名气。”他并不生气。
“你可别把我骗去什么地方趁机害我吧?”我有点怀疑地打量他。
他神色如常:“有个认识的人在那里。二十几年不见了,想过去看看他。”
如果他极力辩解的话,我就不会信他。但这么平淡的一句话,我没法拒绝了。也许他只是想再去照顾一下老熟人的生意吧。我心一下子就软了,摸了摸口袋,暗自祈祷千万不能超过一百五十七块。
我就这样,和他一路散步到梧桐巷,整个老区南洋风情最浓郁的地方。整排过去都是骑楼结构,底面是西洋式的柱廊,天花板上绘有彩色的圆形花纹,外墙的浮雕至今清晰可见,洋伞形状的屋顶两侧设立绿色宝瓶状的栏杆。连招牌都是旧式的长条木板,用彩色的小灯泡围起来,在轻柔香软的夜风里闪闪发亮。有人坐在厝边泡功夫茶边话仙,有人弹着琵琶悠闲地吟唱南音,三两个小孩站在人家店铺前就着电视扒拉碗里的米饭,大排档已经摆好了,男人们划拳拼酒的声音此起彼伏。
这条街已经有几百年了,明朝时的一段围墙还健在,路口两边各放一只清朝留传下来的大狮子,只是来来去去的人每年都不一样了。
幽篁馆的生意真的很好,即便去年出了一起人命,也没有给它带来丝毫的影响。我从底下过,都能听到楼上人的高声笑语。
但巷子往里走,就愈见幽僻了。路灯昏黄,行人寥寥,只有几处房屋亮着光。我渐渐地心生怯意,明明是和他同行,地上的影子就我一人,怎么想就怎么怕。再往里去,绝不可能有什么店子了。
我打算拔腿就跑,正好听见王衍之淡淡地说:“到了。”
竹影憧憧,映在白墙上,如枯墨素描般铺展。琉璃瓦下,是云山百越最传统的雕漆木门。这是一座颇为风雅的宅子,但绝不像是饭馆。
王衍之示意我敲门。我敲了几下,都不见回应。他轻声说:“门边有电铃。”
真是的,早说呀。
过了好一会,门“吱呀”地打开了,出来一个佝偻着背,年约七十的老人,戴了副银边眼镜,奇怪地看了我一眼。
“您好,请问……您这开业吗?”这话问得真是愚蠢。
那老人眼睛扫向我的身后,先是一呆,定定地看着,忽然神情激动,口里“咿呀咿呀”地叫起来,越过我,径直走到王衍之面前。
我也惊呆了。他居然看得到王衍之?!
王衍之很亲近地对他笑,大约是低声耳语了几句,那人就回头看我,然后不住地点头。屋檐下挂了盏宫灯,借着光,我见他眼中泛起了点点泪光。
“进去吧。”王衍之说。
我不太想进去,但那老人殷切地弯着腰,做出邀请的手势。我只好跟在后面,跨过门槛,一入身就见另一世界。
入口处趴着一只石龟,石径两边的围墙都描上了遒劲有力的书法。古台冷澹,云烟写意,草木相掩,路的尽头是数间彼此相连的红阁。
原本在前方引路的老人突然站在门边不动,待王衍之昂首踏入后,又和善地对我笑。我也对他笑,顿时会意,便大方地走进屋子里,他才跟着进来。
屋子里的摆设也是古香古色,有一些说不定还是明清时候的古董。我正揣测这老人的身份会不会也是什么通灵者时,王衍之开口了:“这是钟叔,和阿谦一样是看护我长大的家仆。如你所见,他是个哑巴。”
我压低了声音问:“你家的家仆全都去阿祝先生那里培训过了吗?怎么个个通灵?”
“不一定得是通灵者。有一定岁数的老人也是可以看见鬼魂的。”
“啊?”
“因为寿命将尽,算得上是脚踏阴阳了。”
只见那老人手捧四柱香,恭恭敬敬地对着一个香案拜了四拜,才插上香。那香案应该是红木所做,镌刻描金花纹,奉上一篮新鲜带水的百合还有几盘瓜果。我抬起头往上看,由不得吓了一跳。王衍之的遗像正供在中间,黑白分明,用黑框装裱起来。画中人年纪轻轻,眉目如画,不笑自威。生卒年月详细地写在底下。
我凝视着画像,又回头看了看王衍之本“人”,真是太诡异了,我头皮阵阵发麻。
“王衍之,我没有胃口,想先回去了。”
但老人已经奉上了沏好的茶。王衍之只是闻了闻茶盖,面露微笑。我也盛情难却,双手接过喝了一口,满齿留香。
“好茶。”我不禁叹道。
老人“咿咿呀呀”地说着话,鞠了个躬,就往门外退。
我有些进退维谷,脑子转不过来,迷迷糊糊地跟着王衍之绕过正厅,过了一个半月拱门,走上一条又窄又长的楼梯,转了个拐弯,来到二楼。
“这是在做什么?”我心里没底。
“请你吃饭。”
“可是我想走了。”
“你送我花,我请你吃饭。好不好?”他声音恳切,眼神澄澈。
周围又是如此安详宁静,有这么一刻,我忘记了他是个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