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闲来的肤色冠白如玉,一身玄色衣饰衬的人秀逸出尘,他抿着唇看了看四周,又道,“你身边的人越来越多了,除了叶明飞,在你的三丈外,还有二十多个影卫!”
贺锦年原本伸出去的手一僵,突然感到夏日的热气灼得人的肌肤生疼,太阳光影落在街头小贩卖的镜面上,折射出一道道的强光,直刺得她眼睛睁不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袭上心头——秦邵臻认出她了。
“他什么时候给你?”贺锦年无声地看向金闲来的眼睛,她与金闲来之间多年生死之交,刀光剑影中配合多年,早已心灵相通,有时无需言语,一个眼神也会让对方知道她想说的是什么。
因为贺锦年坐在马上,金闲来抬着头与她眼神交流,阳光明明直直刺进他的眼睛,却不见他的眼睛眯起半分,依然是一脸的面瘫表情,“三日前,他说如果他有机会离开燕京,再让我交给你!他叫你不要念着他,好好留在苍月,你以前的愿望,他会来实现!”
贺锦年冰凉的手猛地揪紧了缰绳,因为太在突然一时情绪激荡,她抑制不住的咳嗽一声后,咽喉处传来丝丝的痒意,接着她连续不断地轻咳了几声,她想说什么,却发现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金闲来眉眼不动,眸光却淡淡扫了一眼不远处的叶明飞,“有事找我!”便转身离开!
贺锦年也不敢表现得太失态,以便让叶明飞窥探出什么。她收好东西后,夹了一下马腹,向挽月小筑方向跑去。
但此时,她的心再也平定不下来。
虽然她重生后,与秦邵臻几乎没有直面的机会,但从闱场后,她就没有刻意回避自已的箭术,若说,当时的秦邵臻没有怀疑还情有可缘,毕竟以她对秦邵臻的了解,秦邵臻对真正的贺锦年从不曾有半丝的了解。
而申钥儿只是昏迷不醒,灵魂附体之说太过诡异,这让人很难会联想到,这两个人之间有什么关联。
但是,她与顾城风联手狙退姚晋南,她一箭射出十箭,且最后一箭蕴藏在九箭之后,这种箭法,她只在秦邵臻的面前演示过,街头小巷的动静那么大,不能排除那里有秦邵臻的人。
贺锦年与叶明飞到达挽月小筑,前方,原本隐在暗处的影卫皆站在了明处,叶明飞目光掠过挽月小筑的檐角,他直接盯住站在府邸大门中央的四海影卫,从马上腾飞而起,在空中划过一条流畅的弧线,直接落在众四海影卫的身前,双目凌厉深沉,“出了什么事?”
叶明飞是影卫之首,但四海影卫是影卫中的精英,并不隶属于叶明飞掌管,但此时的叶明飞气势迫人,那四海影卫方冷冷地回了一句,“有人持先祖皇帝的龙诀令进入挽月小筑!”
景王影卫是顾城风一手组建,只听令于顾城风,但四海影卫最早却是组建于先祖皇帝顾奕琛,时经百年,这一支队伍一直按着传统的方式延续了下来,虽然新人辈出,但百年来,所有的四海影卫都知道,真正能号令他们的是“龙诀令”的主人,在“龙诀令”未出前,他们暂由挽月小筑的主人差谴!
“龙诀令?”叶明飞暗暗心惊,他是顾城风的心腹,自然知道何为龙诀令。
在潜心阁,先祖皇帝留下的手札中,曾提及百年前的龙诀令,顾城风曾一度想找出这龙诀令的下落,但找遍了整个挽月小筑,却不见其踪影。
“谁?”叶明飞眼光掠过几个影卫的脸上,“谁拿了龙诀令闯进搀月小筑?”
其中一个影卫几步上前,朝着叶明飞禀报,“叶大人,他们自称是姚氏后人,要找一个叫六月的少年,他们只吩咐我们在四周护卫,不让我们靠近,叶大人,他们带来的人身手在属下之上。”贺锦年认出是赤焰,她昨日命令赤焰护在六月身边。
贺锦年一听,面色瞬时如水,皓眸凝聚,散发着难以置信的光芒,“六月?他们是何人,为什么找六月?”言及此,声色一厉,带着斥责之声,“赤焰,你的责任就是护主,何须去管什么龙诀令!”
赤焰身形一掠,行至贺锦年的马下,单肢跪下,谨声道,“五公子,是六月公子令我们在门口待候五公子,六月公子有留话,贺五公子要是来的话,直接去找他!他让您放心,他很安全,来的人是他的族人!”
贺锦年虽然感到吃惊,但自她知道清晨那个诡异的梦并非毫无根据后,她就从那相同款式的手镯联想到六月的身世很可能与川西的姚氏一族有关。
而之前她以为庆安绑架六月只是单纯的冲着报复她而去,现在回想,很可能就是针对六月而去。
让她觉得不可思议的是,顾奕琛组建的四海影卫针对的就是姚氏一族,为什么百年前,顾奕珍琛失踪后,龙诀令反而落入了姚家的手里。而近百年来,龙诀令隐没于大千世界之中。
贺锦年唯一能确定的是,那六月的身份绝对是姚氏一族的正统,否则绝不敢明目张胆地走进挽月小筑。
想到这一些,贺锦年心稍安,但还是担心六月的安全,双腿狠狠一夹马腹,喝一声,“驾!”
贺锦年风驰电掣般直奔向前夜他和六月的寝居樵尾楼,途中斑驳陆离的园林奇景异常静寂幽深,一路花木深深。虽不见一个人影,但她的第六感觉感觉到四周有潜在的气息流动。
奔驰至水榭庭间,一个灰影如鬼魅般上前,拉住了绳缰,声音古朴带了川西的口音,“请贺五公子下马,不要惊了少公子!”
贺锦年侧首,那人一身的灰袍,面容与寻常人无异,但一接触到他的眼睛,就感到对方的眼线仿佛千丝万缕绵长,贺锦年微微心惊,直觉此人的内力不在姚晋南之下。
如此苍月大陆顶尖的人只是一个外围的护卫,显而易见,那护在樵尾楼附近的那就更加深不可测。
贺锦年感应到此人并无任何恶意,心想定是所谓的六月族人,便下了马,拍拍雪箭的屁股,“回自已的地方!”
雪箭通人性,扫了一下马尾,便慢腾腾地朝着自已的院落走去。
贺锦年转回头,那灰影又消失无踪。
贺锦年改为步行,樵尾楼是顾城风平日起居之楼,位于挽月小筑的湖中央,贺锦年疾走在湖面上的曲径上,湖面上空无一物,除了碧水蓝天外,原先所有的荷叶和鸳鸯皆被梧晴雪的一曲“战城南”杀光,倒是湖对岸山那边吹暖风带着浓浓的桅子花香,吹散了人心头上的层层焦虑。
从湖面上的曲径到樵尾楼要走上一盏茶时,贺锦年走了一半,便远远看到六月坐在楼前的景观台上的一人高的圆球上跷首等着她,瞧他很随意地晃着两条腿,东张西望的模样,贺锦年心情瞬时安了下来,她敞开嗓门唤,“六月……”
“锦年哥哥!”六月在这坐了大半天,晒得小脸通红,正无精打彩地看着平静的湖面,一听到贺锦年的声音,瞬时,整张小脸盈满欢乐,撑着身子一下就从圆球上滑下,尚未站稳,就迈着腿朝着贺锦年飞奔而来,这一次不象往日般矜持地站在了一尺开外停下,而是直接扑进了贺锦年的怀中,紧紧地箍着她就是一阵拥抱,声音里既是开心又带了些许的委屈,“你终于回来了,我等了你一天一夜了!”
“傻瓜,这么热的天气也不懂找个阴凉的地方避一避!”贺锦年心疼地用攥起袖襟,轻轻拭去六月额间细细密密的汗,又给他解开胸前扣得紧紧的绣扣,温柔的声音中带着数落,“都说了,大热天,不要穿这么高襟的衫,小心中暑!”
六月一动不动地任贺锦年解着,琥珀般的美眸眨呀眨地,嘴里时不时地发出脆脆地低笑声,“锦年哥哥,我很担心你呢!”六月的笑声如沥沥如水,说不出的软绵轻柔、悦耳动听。
贺锦年不轻不重地拧了一下他的右颊,虽然触手滑嫩但感到双颊滚烫,便拉了他的手往前走,“别担心,锦年哥哥不是跟你承诺,要照顾你!”
六月由着贺锦年牵着前行,两人来到樵尾楼的一层大殿,推开门后,一股冰冷带着淡幽的香气扑面而来。只见案桌边的九龙金鼎内焚着玉兰花香,一缕一缕白烟袅绕逸出,弥漫着柔软舒缓的淡幽香气,案桌下摆放着两盆的冰块镇暑,让空气里的香气冷沁了几分,一跨进去,炙热一扫而光。
贺锦年忙返身关上了门,将午后的明媚光线和热气挡在了门外。
六月反手拉着贺锦年在圆桌前坐下,然后朝着帘后指了指,“我锦年哥哥来了,你们出来吧!”
贺锦年一进来,就知道帘后有人,果然,听得应了一声后,四个女子缓缓地步出。
为首的一个身材高挑,四肢很修长,穿着一件浅紫的劲装,走路时不见裙风,一看就知道是长年练武的女子。
“奴婢上官凝给贺五公子请安!”
“锦年哥哥,凝儿的武功最高了,长老说她是百年难得一见的练武奇才,可厉害了,以后让她保护锦年哥哥!”
身后两个女子,左边的一个穿着一件寻常的青衣先开了口,“奴婢西灵春给贺五公子请安!”她梳着简单的流云髻,身上无一饰,半低着头,只能看到她眉眼之间有一颗豆大的胭脂痣,个头不高,请安完抬首当时,贺锦年暗暗心惊,这样的姿色竟会甘为一个丫环。
“锦年哥哥,西儿她是个法巫,长老说她可以破邪阵什么的,虽然六月不懂什么是邪阵,但是,我觉得她很厉害,所以,让她以后保护锦年哥哥。”
右边的女子面如满月,一开口,右颊边深深的酒窝跳动着,给她的一张脸添了不少的俏皮,声音亦是好听,“奴婢燕凝霜给贺五公子请安!”
“长老说霜儿的嗅觉能分辩出世间所有的毒,她还烧得一手好菜,所以,以后让她给锦年哥哥做饭,那就没人有办法给锦年哥哥下毒!”六月多少听说庆安给贺锦年下毒,致贺锦年身子的发育比同龄孩子慢。
最后一个女子适时步出,一身流云般的川西白族服饰,一口浓重的川西口音,“奴婢阳夏给贺五公子请安!”
“阳夏会暗嚣,我以前最喜欢看她用叶子打下野果!有她保护锦年哥哥,我最放心了!”
“六月把这些人给了我,那谁护住你呢?”贺锦年失笑,倒没把六月的话当真,她面带微笑地和四个女子打招呼后,坐了下来,端了茶盏轻啜了一口,“好香,是六月亲手泡的么?”
“是呀,我知道锦年哥哥喜欢我泡的茶!对了,锦年哥哥吃过了么?六月准备了好多吃的要招待锦年哥哥!”六月蝶翼般睫羽扇动间,顾盼间流溢出秀美风情。
“没吃呢,正饿着!”早上她在顾城风的马上车随意吃了一碗的粥和几块酱肉,这一晃就是午后,倒真有些饿了。
六月大喜,朝着四个丫环摆着手,“你们听到了,快点端上来!”六月从早上开始,就忙着给贺锦年弄早膳,可惜等了一上午未等到贺锦年,便吩咐撤了。又开始弄午膳,这一次倒聪明了,让人拼好盘,直等贺锦年才下锅。
四个丫环福身后,规规距距地退了出去,举止动作流畅,一看就是受过强训。
贺锦年等四个丫环走远后,轻轻一笑,柔声问,“六月,你方才说,你以前最喜欢看阳夏的表演,这么说,你想起你过去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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