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蕖一眼就瞧见曾三水夫妇俩正站在铺子里招揽生意。
卫长蕖抬腿跨进陈醋铺子,江氏牵着小萝卜头的手紧跟在她后面,瞧见曾三水与杨咬花,卫长蕖轻轻的打了声招呼,道:“曾叔,曾婶,进来生意可好。”
曾三水,杨咬花听见声音有些熟悉,同时抬起头来,杨咬花瞧见卫长蕖之后,露出一脸的笑容,道:“长蕖,你这孩子可算是来了。”
自从上次买完白醋,卫长蕖确实有差不多两个月的时间未再来过三水陈醋坊了,难怪杨氏开口就说了这句话。
也怪她平日里要忙醉香坊的事情,根本就抽不出多余的时间,顾上前来与曾三水夫妇俩打声招呼。
想到此,卫长蕖心里还真是有些惭愧。
她含笑看着杨氏,道:“曾婶子,实在是不好意思,因为有别的事情要忙,我倒是没顾得上前来与你打声招呼。”
杨氏罢了罢手,笑道:“长蕖啊,瞧你这丫头还与婶子说这样的话,婶子自打第一次见到你,心里就十分喜欢你这丫头,咋还能不相信你呢,我是想与你说,你要的白醋,我和你曾叔都已经酿制好了,你啥时候要,随时来取就是。”
“嗯,”卫长蕖微微颔首,道:“我今日就是专程前来与曾叔,曾婶说此事的,那些白醋,我过几日再来取。”
卫长蕖话落,曾三水想起果醋的事情,便开口问:“长蕖,你酿制的那果醋咋样了,有眉目没。”
听曾三水主动提及,卫长蕖淡淡道:“嗯,就这几日便可以开封了,到时候,我再拿些果醋到曾叔这陈醋铺子来试卖。”
曾三水听卫长蕖说,果醋酿制成功了,这心里跟着高兴极了。
只见他满面笑容与卫长蕖道:“好叻,长蕖随时将那果醋拿来都可以。”
小萝卜头咕噜噜转动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瞧见大人们聊完了正事,他扬起圆溜溜的脑袋瓜子,突然冲着曾三水夫妇两人,甜甜喊到:“曾叔叔,曾婶婶,长羽很想念你们哟,”打完招呼,他还甜滋滋的冲着曾三水夫妇俩笑。
像小萝卜头这样嘴甜,模样可爱的小家伙,想不招人喜欢都难。
曾三水夫妇俩听了小萝卜头那甜甜软软的声音,顿时之间,一颗心都柔化了。
因为小萝卜头身板小,还没有柜台高,杨咬花一时没怎么注意,还真没看见他,此刻,听到了那甜甜的童声,她才垂目一看,哟!不正是卫长羽那颗可爱的小萝卜头么。
杨氏见了她,露出满脸慈爱的笑容,道:“哎哟,长羽啊,你还记得曾婶子呢。”
“嗯,长羽还记得哟,”小萝卜头嗯了一声,冲着杨氏啄了啄脑袋瓜子。
“曾婶婶,曾叔叔有给长羽糖吃,都是好人,长羽一定会记得的。”
不光是杨氏,连曾三水也被小萝卜头的话给逗乐了,他道:“别看长羽这孩子小小年纪,还真会说话呢。”
听自个男人说完,杨氏也接过话道:“可不是么,长羽这孩子记性可真好,嘴又甜,可招人喜欢了。”
得了曾三水夫妇俩的夸奖,小萝卜头一直嘻嘻的笑着,小模样十分的臭屁。
卫长蕖眼神柔和的瞟了他一眼,心道:自家这颗小萝卜头别的本事没有,讨好人的本事,那可是顶呱呱的行。
将小萝卜头夸了一阵,杨氏的视线才移到江氏的身上。
江氏是个妇道人家,平日里最多和村里的几个女人摆谈一下龙门阵,也没见过啥世面,此刻进了止水镇,听见卫长蕖与曾三水夫妇俩有说有笑的,只能默不作声站在一旁听着。
再看曾三水夫妇俩的穿衣打扮,那都是城里人的扮相,她一个乡下妇女,着实找不到话题与人家搭讪。
杨氏瞥见一直默不作声的江氏,便问卫长蕖道:“长蕖,这是你娘么。”
“嗯,曾婶,这正是我母亲,”卫长蕖道。
见杨氏提到自己,江氏看向她,颤颤开口道:“曾家老板,老板娘,我听蕖儿说了,你们可是帮了我蕖儿的大忙,实在是太感激你们了,你们都是大好人呐。”
江氏也不怎么会说话,就简单的说了这么几句。
杨氏瞧着江氏也是个老实人,便笑道:“什么老板,老板娘的,大妹子,咋能这样叫哟,我们家就做点小本生意,可经不得这样叫的,你也甭谢我们,我们夫妇俩也没帮长蕖啥忙,长蕖这孩子懂事得很,又能干,可招人喜欢了,往后咱们还有生意上的往来,你就甭和我们这样客气了。”
卫长蕖与曾三水夫妇俩聊了一会儿天,这才与领着江氏与小萝卜头离开了三水陈醋坊。
离开三水陈醋坊之后,卫长蕖便直奔人牙子行而去。
止水镇只有一家正规的人牙子行,这家人牙子行专门得了官府批准的,买卖奴仆,不算是贩卖人口。
平日里,某些大富人家要买卖奴仆,大多数也是来这家人牙子行。
因为卫长蕖早就盘算好要买奴仆的事情,所以前些天已经打听过行道了。
此时,卫长蕖领着江氏,小萝卜头两人走进一处宅院,三人刚走到门口,就见一个肚肥腰圆的男子迎了出来。
这男子姓付,叫付贵,不得不说,他这姓氏也好,名也取得好——付贵(富贵)。
卫长蕖娘三人刚踏进院子,就瞧见院子里站了二三十个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有,这些人都是等着被发卖的奴仆。
付贵挑眼打量着卫长蕖娘三人,瞧见他们身上都穿着麻布衣裳,这一看就知道是打穷山沟里来的,瞧那一身穷酸的打扮,依照他往常的经验,这娘三人肯定是来他这行子里卖身为奴的。
今天一单生意都还没开成,他听见脚步声,原本还以为是来了个富主,这才兴高采烈的出门一瞧。
付贵心里厌恶:真他妈晦气,这么大早的,又来了三个卖身的。
卫长蕖面色清冷的站在院子里,她轻轻瞟了那付贵一眼,将他脸上的眄视都瞧在了眼里。
随即,她嘴角轻扬,淡淡的嘲讽之意从她的脸上一闪而逝:又是一个狗眼看人低的家伙。
虽然江氏不识字,但是进了这行子,她也大约是明白了。
此时,江氏十分紧张,她牵着小萝卜头的手,轻轻挪动了一步,靠进卫长蕖的身旁,伸手拉了拉卫长蕖的袖子,在卫长蕖的耳边,轻声问道:“蕖儿,咱们来这个地方做啥。”
感觉到江氏的紧张,卫长蕖侧身,轻轻的拍了拍她的手,给她些安慰,道:“娘,你别紧张,没事的。”
与江氏说完,卫长蕖挑眼看向付贵道:“付老板,我今日是来买奴仆的,”卫长蕖说话的声音,铿锵有力,还带点淡淡的压迫感。
她身形笔直,孑然独立的站在院子里,虽然身上的衣衫粗陋了一些,但是难掩她眼神之中的风华。
付贵被惊了一下。
他没听差吧,眼前这个粗衣小丫头片子,竟然与他说要买奴仆。
原本以为卫长蕖娘三人是来卖身为奴的,付贵就有些不敢相信,死命瞪大双眼,两道嗜财的眼神落在卫长蕖的脸上。
卫长蕖仅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心思,再次淡淡道:“付老板,你没听错,我是来买奴仆的。”
这下子,付贵可算是听清楚了。
他紧紧盯着卫长蕖的脸,这才从卫长蕖的眼神中,看到了那一抹锐利的风华。
哎哟喂,付贵懊恼不已,他今日怎么就看差眼了呢。
他再次瞟了卫长蕖一眼,迎上卫长蕖那双清明皓月般的眸子,明明那双眼睛这般清明,却给了他无形的压迫感,虽然眼前的丫头年纪小,衣着粗陋,但是有这样一双眼睛的人,绝非是等闲之辈,凭他多年的识人经验,绝对不会看错。
不得不说,付贵不是睁眼盲,还是有几分识人的能力。
想到此处,他便笑眯眯的走到卫长蕖面前,道:“这位姑娘要买奴仆,算是来对地方了,我这家行子可是经过官府专门批准的,所有的奴仆身家背景都清楚,买回去,绝对不会给姑娘您添麻烦。”
付贵站在卫长蕖的身旁,噼里啪啦的说过不停,卫长蕖只是淡淡的听着,并没表示任何意见。
待付贵说完,她才简单道:“带我过去瞧瞧吧,我要亲自挑选。”
“好叻,姑娘这边请”付贵摊手请道。
只见他模样殷勤得很,乐得一脸笑眯眯的,与前刻的态度对比,简直是判若两人,真可谓是,见了财神爷,比见着他亲爹亲娘还亲热。
江氏听说卫长蕖要买奴仆,惊得不知道该说啥。
她紧步跟在卫长蕖的身边,回过神之后,才又道:“蕖儿,咱们家也没多少事情要做,咋还要买奴仆呢,这可多浪费钱啊。”
卫长蕖知道江氏是吃苦吃惯了,十分的心疼钱,但是奴仆是必须得买的,这事就不能依着江氏了。
她道:“娘,往后咱们家的事情会越来越多,奴仆是必须得买的,你别总是心疼钱了,赚钱就是为了花钱,你就听我的吧。”
与江氏简单说完,卫长蕖便侧回头,只顾着去挑人了。
买奴仆的事情,卫长蕖之前就已经打算好了,准备先买两个丫鬟,一个赶车的汉子,再就是给小萝卜头挑个书童。
付贵指着院子里的二十奴仆与卫长蕖道:“姑娘,这院子里总共有二十八多个奴仆,他们个个都身体健康,你随意挑选都成。”
“嗯,”卫长蕖微微颔首,便轻轻迈步走进人群。
那些奴仆瞧着卫长蕖走过来,大多数人都纷纷的低垂着头。
卫长蕖走看了一会儿,终于在一个女孩面前停住了脚步。
她挑眼看了那女孩子一眼,只见那女孩平抬额头,神色平静,目光清纯干净,身上穿着简陋的麻布粗衣,仅看一眼,她就知道,这样的丫头惯不会偷奸耍滑,心藏小心眼。
卫长蕖再瞧她那一身打扮,那一身麻布衣服都洗得发白了,想必是因为家里穷,这丫头才被卖身到这家人牙子行里。
“你叫什么名字,”卫长蕖嘴角轻扬,轻声询问那女孩。
那女孩听到卫长蕖的问话,小声回道:“奴婢叫田翠妞,”女孩回答得干脆利落,虽然声音小了一些,但是却未见多少怯色。
卫长蕖一眼就相中了田翠妞,然后便与她道:“好,你以后便跟着我了。”
与田翠妞说完,卫长蕖转身准备继续相人,可是她刚走了一步,就被田翠妞给叫住了。
只见田翠妞咕咚一声跪在地上,泪眼迷糊的祈求卫长蕖道:“小姐,你若是买了翠妞,求求你也买了翠妞的妹妹吧,我们是亲姐妹,打一个娘胎里出来的,不能分开呀。”
田翠妞的哭声从背后传来,传入卫长蕖的耳中。
卫长蕖听到她的哭声,停住脚步,转过身来。
付贵瞧见田翠妞打断了卫长蕖继续相人,深怕田翠妞会坏了自个的生意,顿时呲牙瞪目的盯着田翠妞,吼道:“作死的贱婢,这位姑娘喜欢买谁,哪是你一个小奴婢说了算的,你今日若是搞砸了我的生意,看我不拧断你的胳膊。”
听付贵骂骂咧咧,卫长蕖不禁蹙起了眉头,她神色不悦的冲着付贵罢了罢手,示意他别多管闲事。
付贵的眼睛十分尖锐,他瞧见卫长蕖的神色有几分不悦,便赶紧的住了嘴。
卫长蕖重新走回到田翠妞的身便,垂目,居高临下的盯着她,问道:“你想要我一同买下你妹妹,那得看你妹妹值不值得我花这个钱,我向来不买无用的东西。”
卫长蕖话落,田翠妞接口道:“我们姐妹俩无论生死都要在一起,若是小姐不肯买下我妹妹,就算翠妞一头撞死了,也不会随小姐走的。”
田翠妞说的这句话,可把一旁的付贵气给炸了。
只见他瞪着一双眼睛,恶狠狠的盯着田翠妞,若不是卫长蕖在场,恐怕田翠妞今日又躲不过一顿毒打。
听了田翠妞的话,卫长蕖挑唇轻笑,虽然她不太喜欢别人威胁她,但是看在这丫头够坚持的份上,暂且就给这丫头一个机会。
卫长蕖面无表情,冷声与田翠妞道:“你倒是挺决绝的,你妹妹是谁。”
听卫长蕖这么说,田翠妞觉得还有希望,便将头抬起来,喜极而泣的望着卫长蕖,再伸手指着自己的妹妹,道:“小姐,这就是我的妹妹,田翠花。”
卫长蕖顺着田翠妞所指的方向瞧去,就看见一个十一二岁的女孩,那女孩将头垂得极低,看上去十分胆小。
卫长蕖轻轻几步走到田翠花的身旁,道:“将头抬起来。”
卫长蕖的声音在田翠花的头顶上响起,田翠花视乎感觉到了卫长蕖身上泄溢出来的压迫感,顿时吓得有些不知所措。
田翠妞在一旁看着,心里简直是急得跟猫抓一样,她顾不得付贵那吃人的眼神,赶紧冲着田翠花喊道:“花儿,你赶紧的抬起头来,让小姐瞧瞧你的模样。”
此时,田翠妞心急如焚,若是她们姐妹二人都被小姐买走该有多少,她看得出来,小姐是一个非常善良的主子。
田翠花听了她姐姐的话,这才晃过神来,她小心翼翼的抬起头来,更加小心翼翼的看着卫长蕖的眼睛。
卫长蕖瞧着她瑟瑟发抖的小模样,心道:这小丫头还真不是一般的胆小啊。
“你叫田翠花?”卫长蕖盯着她的脸,依旧问了这么一个简单的问题。
田翠妞害怕得咽了咽口水,用猫一样的声音,小声回道:“小……姐,我是叫……田翠花。”
“嗯,”卫长蕖嗯了一声,不再说话,而是细细的打量着田翠花。
好在这田翠花虽然胆小了一些,但是眼神和她姐姐一样干净,同样是那种忠厚老实的丫头,卫长蕖用人有一个原则,你可以不聪明,可以笨手笨脚,但是绝对要忠心,不要想着在她面前耍什么小心思。
卫长蕖细细打量了田翠花几眼,才淡淡开口道:“你随你姐姐一道,往后都跟着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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