般轻松。她必是早已发现太子不妥,刻意将她遣开,才好和许思颜行事。
她尚是处子,难免受些疼痛,可也没必要哭得如此凄楚吧?
可见她平时在人前显出的那一面或木讷或锋锐的模样,都是假的,假的!
她只是想借机引起太子的注意罢了。待太子有了心,再圆了房,她这太子妃地位自然便固若金汤。
以她的地位和手腕,从此其他人更难在太子身边有一席之地了吧?
沈南霜的外衣铺在炕上,只了穿着贴衣的中单。清冷的山风夹着初秋的寒意和雾水的湿意扑到身上,脚边瓦罐里的水汪出,湿了她的鞋和裙角。
她抱着肩忍不住地瑟缩,觉得这秋夜漫长而森冷。
就如纪叔明前去天水庵布施并嘱托主持照应她前,她因把骂她是野种的师姐打得头破血流而被关起来,坐于潮湿冰冷的地面,悲愤而不屈地看着高高的窗户,等着哗哗乱响的破烂窗纸间透出一点晨间的光亮。
夜总是漫长,她总是等不到她期待的光。想到责罚自己的师父师姐们,她恨得咬破了唇。
有时她忍不住就想,这样活着生不如死,还不如寻机拼个你死我活,同归于尽。
幸好纪叔明出现了。
也许她根本不是他女儿。她照过很多回镜子,都没看出她有哪里和他相像。
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纪叔明认为她像她母亲,那个他寒微时曾与他海誓山盟甚至议及婚嫁的女子;重要的是纪叔明愿意将她视若亲女,除了不曾将她带回家,几乎给予了她所有父亲可以为女儿做的一切。
天水庵因她而每年入手大笔香火银,笑逐颜开的师父师叔们将她当作了财神;她动辄拳脚相加的个性被以巾帼不让须眉称赞。
纪叔明被赞得心神大悦,特地为她延了高手教导;纪叔明更是亲自教导她,要宽容,温厚,识大体,有才干,方能宜室宜家,受人尊重。
她很努力,她几乎也都做到了,做得近乎完美无缺。即便纪家败落,她来到从前看着高不可攀遥不可及的太子府,她依然以贤良大度出名,处处受人尊重。
可她终究不是太子的女人,她所冀盼的生活迟迟不能来到。
而那个仿佛一眼就看透她的内心、对她向来疾言厉色不留情面的高贵太子妃得宠后,她往后的日子只怕更加难过。
不知过了多久,屋里少女的呜咽和求恕愈发无力和喑哑,她心里便有些快意。
许思颜本就强悍,如今又有热毒在身,若是就此把太子妃彻底弄伤,或越性折腾死,也许从今后便绝了后患……
正这样想着时,忽觉身后一道杀气扑来,森森如割。
她悚然回头,却见不远处的山石上,不知何时多了一名贵家公子。
也不过二十出头年纪,眉眼俊秀深邃,一袭墨黑衣袍裹着高挑劲健的身材,再不知是何等质料,暗夜里依然挺括柔滑,闪着珠玉般的光泽。清风拂动间,有金丝的刺绣如星芒莹然。
他只那样淡淡坐着,已有种不怒而威的气势自然涌出。沈南霜只向他瞧了一眼,便觉有莫名的威压之势无声逼来,连忙将手按上剑把。
那黑袍公子却连瞧都没瞧她一眼,一双如夜黑眸越过她,只瞧向那掩紧的门,和门缝间微微透出的浅浅珠辉。
无人添柴,屋里的火堆早已熄灭,但木槿的夜明珠犹在,散着幽幽柔柔近乎凄怆的清光。
他的眉眼凝然不动,如夜黑眸深处却有隐隐的灼痛和焦虑。
一把强弩执于手中缓缓转动,他显然在犹豫着要不要出手,而周身已有骇人的杀机盈出。
又闻木槿的低泣。
他的手顿了顿,然后将强弩放到一边,随手在头顶挂落的树枝上摘了一片树叶,放到轮廓优美的唇边。
居然吹出了一支曲子,简简单单,像谁家温和的大哥哥正唱着童谣,哄自己不安分的小妹妹入睡。
屋里忽然安静下来。
又或者说,木槿安静下来,连哭泣声也低得几乎听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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