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清早,客栈里便热闹非凡。据说是“飞龙帮”的少主驾临,店主和几名伙计为了伺候这名贵客,简直忙得人仰马翻,还特地从伎仿里请来几名会跳舞的女子助兴;只见那几名女子体轻似无骨,舞姿曼妙如翔凤,婉转如游龙,舞中,眼睛流波送兮,情浓意稠,结束之际,鼓摧残拍腰身软,汗透露衣角点花
慕容雪老早就被如此嘈杂的欢闹声搅得睡意全消,干脆出门查访远亲的下落,不意却被给了她难堪的店主拦住。
“姑娘,先把帐给清一清吧!”
“你不是说给我两天时日?”慕容雪寒着脸说。她本想上绣坊试试运气,说不定能在那儿找到个攒钱的机会,谁知他这会儿马上向她要钱,摆明了是欺负人。
“是不是不给啊?好,咱们见官去!”店主霸道的和她拉扯起来。
“那姑娘在此处的花费全记在我的帐上。”此时,不远处传来低沉且森冷的男子嗓音。顿时,店里变得鸦雀无声,几名跳舞的女子纷纷退至一旁。
慕容雪朝着声响的来源望去,一名长相俊逸,英挺伟岩的男子身着圆领、右衽、衣长及足的黑袍,足着短靴,头戴折上巾,沉静的坐在店里一隅喝着上好的红大刀,说话时仍低着头,教人猜不出他的神情心绪。身旁围绕的手下们,个个聚精会神,等待主子的命令。
“大爷,这您的好意,小的可承受不起。”店主像是耗子见了猫似的,全身寒毛皆竖立起来。
慕容雪不明白这名男子究竟为何方神圣,人人似乎十分敬畏他,瞧店主和他说话时,声音还会忍不住颤抖。
男子身边的一名手下威武的望向店主:“少罗嗦!少主怎么吩咐,你就怎么做。再废话,仔细你的狗命!”
闻言,店主连番应允后,没胆再出声。
一会儿,男子抬头看了一脸不解的慕容雪一眼,她很清楚的发现他精光湛然的眸光中,充满令人不寒而栗的气势。对他的凝视,她也不避开,一双美眸坚定的与他相视,有种莫名想与之对峙的意味。
“你,过来。”他忽地冷冷开口。
她愣了一下,提起勇气迎向前去,对他的是意图很是疑惑。
“你从何而来?”他再度低下头,独自饮起面前美酒。
他替她解围,可算是她的恩人,他的问话,她没理由不答。
“济南。”她淡淡地回应。
“一个人来此所为何事?”
“寻亲。但我并非只身一人,还有个染了重病的爷爷。”
男子在方才那名手下的耳边低声吩咐几句,手下便至慕容雪身边,表情柔和了些许:“姑娘,少主有意买下你,让你在尹府做事,你爷爷的病,少主会请名医诊治,不知你意下如何?”
慕容雪实在不明白那名男子究竟意欲为何,自己平白无故受人好处,心里不踏实,于是再度将视线放在他始终毫无表情的脸上。“公子,你我非亲非故,小女子怎好无故受此恩惠?”
男子没开口,他的手下旋即代为回答:“姑娘甭问这么多,只消给个回应便成。”
慕容雪琢磨许久,心想,既然爷爷的病有了希望,她怎么也不能推拒这个好机会,其余不解的事,留待日后再花心思吧!
“既然公子有此盛意,小女子便厚颜的受了,只是”
“我无意施恩于你,只是我那儿正好缺一个打杂的丫环,我替你解围,你为我做事,咱们谁也不欠谁。”男子的冷漠消弭了她原本满心的感激。
他不是个好相处的人,或许称不上是个好人。她在心中暗自给了他此等评价。
后来慕容雪才知道这个冷酷的男子便是飞龙帮的少主——尹千负。
然而,他并不住在帮里,而是独居于瑶宫琼阙中。知人善任的他将帮中事务交由一名心腹打理,名下的镖局、武馆和伎仿更是由不同的能人运筹帷帐,遇到大问题再向他请示便是,此种作法从也未出过什么岔子。
尹府里奴仆成群,将尹千负伺候得舒适不已。慕容雪初来乍到,便被安排在厨房里帮忙。
“雪儿,今后你的睡房便在这儿,有什么问题尽管来找我。”婉秀同样是打杂的丫环,人挺和气,让人生地不熟的慕容雪宽心不少。
慕容雪双眼溜溜地向四周环顾。此处实在不像下人房,房内有张罩着雪白纱帐的床榻,中央摆了一张黄花梨高束雕花桌和两张浮雕龙纹坐凳,其后便是一扇团风纹插屏,窗边矮柜上的滑石制透雕云纹薰炉更时时飘出一阵阵麝香味儿一名下人如何能住这样华丽的睡房?
“没弄错吧!我一个人住这儿?”她委实不敢置信,恐怕事有蹊跷,忙着想问明白。
婉秀却没法儿给她答复:“我只是奉命行事,这全是少主的意思。”
“那我爷爷呢?”
“在西院的厢房里养着病呢!少主让人请了四位医术高超的大夫会诊,你爷爷的病不久后一定会好转的。我就觉得奇怪,少主怎会如此厚待你们祖孙俩儿。”
这下慕容雪更加一头雾水了,尹千负给予一名萍水相逢的女子这般优渥的待遇,其用意岂不太教人费猜疑。
尹千负在杭州城内是个赫赫有名的大人物,方才问过婉秀后,慕容雪才知道他几乎不近女色,甚至连自家经营的伎仿也未曾涉足。茶肆、酒楼间时常流传、讨论着关于他的事。
据说,江湖中人个个对他敬畏三分,官府方面也不得不卖他几分颜面。
“婉秀,今后可得靠你多提点我。”
“这自然,若有朝一日你得了少主欢心,说不定我能像柔卿姐般,成为少主的贴身丫环,到时可艳羡死人了。”
柔卿是尹府中最教人羡慕的丫环,由于手脚利落,善体人意,在厨房做了两年事后,让尹千负调拨至身边使唤。
慕容雪倒不盼望能有此际遇,她讨厌尹千负寒冰般的神能,似乎再多靠近一步就会被他冻伤似的。无奈他对她有恩,知恩图报是天经地义之事,虽然他不承认自己是施恩,可她却不能否认他解决了她眼前的困难,让她和爷爷暂时衣食温饱,她该正式谢过他的。
方才在大厅与手下罗祥讨论完帮中事务的尹千负,此时正悠闲的在后花园的凉亭内品茶。
柔卿端来品茶的器具和几盘精致茶点,打开鎏金银龟盒,取出些许罗出的茶末,开始煎茶,一会儿,将茶倒人刻花三彩杯中,递予尹千负。
从头至尾,尹千负没开口说过一句话,似乎在想着什么心事。
事实上,至今他仍忘不了那日在客栈中对慕容雪惊鸿一瞥时心中那股强烈悸动,和她那无惧与他以眸光较量的勇气;从来未曾有任何女子给过他此种特殊的感觉,她似乎与一般只配当附属的女子不太-样。
是的,他蔑视所有女子,只是对她难以等闲之。
“那个新来的丫环如何?”他故意以不经意的口吻问苴。
柔卿愣了一下,不明白主子怎会主动问起一名下人的情况,却仍柔声回答:“您说的是雪儿吧!听管事的陈嬷说她勤快,脑筋也挺清楚的。”
“她爷爷呢?”
“大夫们说,病情暂时控制下来,只因患的是绝症,又病入膏盲,如今昏迷不醒。”
尹千负默然一会儿,忽地对她吩咐道:“叫雪儿来见我。”
柔卿以为自己听错了,想不透他为何会对慕容雪特别关心,难道是因为她那沉鱼落雁之貌?的确,以她拥有这般出众的姿色,做个下人实在可惜,但以往想高攀他、仰慕他的女子哪个不是拥有绝美的面容,慕容雪的美并非独一无二。
“还杵在那儿做什么?”尹千负对柔卿的迟疑有些不悦。
柔卿这才兢兢业业的应允一声后,赶忙遵命照办。
正在后院舂粮、磨面的慕容雪接到指示后,心里是一团疑惑,但还是跟着柔卿前来。穿过用花砖铺成的长廊,走过协以团花和锦纹装饰的浮桥,两人来至尹千负面前。
“你先下去。”尹千负冷傲的下令。
柔卿向他行了礼数后,恭敬的退下。
此刻没有旁人,慕容雪倒显得不自在起来。她总觉得尹千负全身充满威胁,似乎高深莫测,其心思永远让人看不透。
“坐下。”尹千负不想以命令的语气对她说话,但习以为常的高傲却一时改变不了。
慕容雪第一次觉得,原来坐在他身边需要一些胆量,他那与生俱来的王者气势教人不敢直视。
尹千负紧盯着她,仿佛可以将她看透似的。见她始终低着头,于是伸手轻轻托起她的下颚,仔细将她细致柔美的面容看个仔细。
她有些惊慌失措,别过脸去,不愿让他得逞,这种受到侵犯的感觉让她很不舒服。
“不许反抗,看着我!”尹千负霸气的命令,她的不顺从挑起他心中易被点燃的怒火。
慕容雪不想惹怒他,只好无奈的看向他。
“我已经派人去打听过了,你的远房亲戚半年前已举家搬离了杭州,至今下落不明。”
原来他暗中还关心这件事!慕容雪禁不住开始猜测他的目的,她不要再接受他任何恩惠,因为她不知该如何偿还。
“你少主,其实您给奴婢的恩惠已经够多了,毋需再为奴婢的事费心。”
尹千负没对此话作出回应,反而眯起双眼打量她:“你许了人家了?”
她摇头不语。
“为什么?”单看她梳的是丫髻,便知道她尚未成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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