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月交光（二）

气沉丹田，脚下生根，身躯坚硬如石，岿然如山岳，迎风不倒！</p>

    武术劲法：黏、走、引、拿。</p>

    黏劲讲究“不丢”，走劲讲究“不顶”。二者属于化劲，皆是“顺势而为、借力打力；四两拨千斤，一木支危楼”的手段。</p>

    引劲、拿劲则为发劲。</p>

    发劲之发，讲究一个蓄而后发；发劲之力，不是蛮力，是与心意相合，水到渠成之力。</p>

    左蓬莱禅师曾经说过：“力出于骨，劲蓄于筋。”</p>

    “蓄劲如开弓，发劲如放箭。”——武禹襄《十三势行功心解》</p>

    以上四者不过是劲法百技中零星几笔，近一“柔”字。</p>

    既然有“柔”，就还有“刚”！</p>

    在中土数千年流传下来的武术中，还有那如同滚滚波涛、跌宕起伏的翻浪劲；有那步法沉稳、坚定成石的沉坠劲，——正是此时凌征所用。</p>

    还有力贯臂膀、速功快打的轱辘劲；力量横旋、将拧裹钻翻融于一体的螺旋劲；还有缓而不滞的抽丝劲；缠绕进退的缠丝劲；四面背敌时，便以自身为中心的十字劲；</p>

    还有整劲、内劲、寸劲、掤（bīng）劲；</p>

    还有一式多劲，一劲多变，融“明、暗、刚、柔”于一体者。……</p>

    中土武学，博大精深！</p>

    身躯化为钢铁，暴雨变成毛毛雨。</p>

    少女知道，再这样下去不过徒劳消耗她体力，突然化拳为爪，身体前倾，像一只扑食的野猫去掐臭小子的咽喉。</p>

    凌征果断反应过来，全身硬气一松，也伸手去抓她手臂。</p>

    两人相互钳制，只看谁快！</p>

    少女却又变招！她忽然脚下用力，两腿撑直，身形拔高一尺，双手顺势一个翻腕，手心向上，爪势一松，变为推掌，将全身硬力从指端收到腕部，掌根正正打在凌征下巴上，眼看将他拍翻在地。</p>

    “其（劲）根在于脚，发于腿，主宰于腰，行于手指。“——武禹襄《十三势说略》</p>

    凌征懵了，他感觉自己被一股大力猛提了一下，一瞬间长高不少，下巴还差点脱臼了。</p>

    幸亏自己皮实！</p>

    少女并未紧抓不放，收了拳式，缓缓调整呼吸。</p>

    凌征两眼发昏，踉跄退后，脑袋还有些晕。而且他感觉嘴里还有一股腥甜，刚才似乎是咬到舌头了。</p>

    两人边上，红妆出鞘又归鞘，来回不停，像是喝彩。</p>

    凌征双眼充血，瞪了红妆一眼，左手揉着右手腕，右手抚着胸口，快速调整着状态，开始与少女绕圈。</p>

    热身结束。</p>

    “反应不错啊。”少女身体前倾，双手背在身后，微微一笑，轻俏地说。</p>

    凌征点点头，本来还想接话，不料少女话音未落，忽然冲了过来。原来她身体前倾不是向自己表达敬意！</p>

    为了弥补身材上的劣势，少女化拳为掌，直接四指刺出，以增加她攻击的范围。</p>

    凌征双拳高架，侧身屈肘，抗住少女的攻击，随即自己也踢出一记高位边腿，直击她面门。</p>

    少女同样抬肘硬抗，不仅不退，更上前一步！</p>

    距离一旦被拉近，凌征身材的优势已经荡然无存。少女力量不输凌征，速度更胜一筹，两人不断对肘拼拳。因为距离太近，彼此出腿也只能以膝盖攻击对方。</p>

    二人你来我往，你攻我守，相互绕圈对敌，脚步错杂，很快在地上踏出一个凌乱的圆。</p>

    据说古人曾发明出过一种舍弃了防守的搏击手段：</p>

    “一旦遇到敌人的攻击，便以退为进，用手臂或是肘部“打”掉对方的招式，再近身反击，以求掌握对战中的主动性。而且与敌人间的缠斗一旦开始，便要出拳不停，进攻不止。</p>

    要点自然有很多，不论掌与拳的转换，步伐与站姿的变化，推、压、挡、卸、收、顶、夹等各种技巧的运用、气息的流转，都要经过多年训练。但归根结底，是要牢记在武者心中的‘不退’二字。”</p>

    拳脚纷乱，仿佛有无数只手在打斗。</p>

    凌征与少女已经互换百招，谁也不想再继续纠缠下去。一记膝顶，两人各退一步，跳出他们脚下那圈陷地一寸的圆。</p>

    这次换成凌征苦着脸，对少女微微一笑，说道：“我的反应速度比不上你，只是没想到……”</p>

    “哦？没想到什么？”少女眨了眨眼睛，好奇问道。</p>

    “没想到这么漂亮的人，出手居然这么阴险！”话还没说完，凌征大步一迈，两腿一蹬，如同一头猛虎向她扑了过去！饿虎扑食，速度还比之前快了许多。</p>

    凌征暗想，过去这么多年自己被师兄算计过无数次，那些教训可不都是白吃的！忽然又有些奇怪，话说为什么感觉她跟师兄的作战风格那么像？</p>

    眼看距离近了，凌征抛开杂念，一记飞膝向少女下巴撞去！</p>

    叫你让我咬舌头，还你一招！</p>

    少女愣了一瞬，步伐也乱了，本想躲避，奈何避之不及。于是她身体骤然下沉，一手伸在胸口，勉强抵住凌征的膝顶；另外一只手又横在头上，堪堪格挡住他自上而下的一记手刀。</p>

    此时凌征已经架在少女身上，他膝盖猛一发力，一把推开少女，借反弹的力量在空中拧腰，顺势一记飞踢，正中少女左肋，将其狠狠砸了出去。</p>

    势大力沉，少女飞出去老远，硬生生嵌入墙壁。</p>

    看戏的红妆咔嚓咔嚓地响，气得要命，都快要出鞘去砍凌征了！其实该怎么说哪……红妆觉得它也是个女孩子啦。</p>

    凌征一头汗水，平复着体内急促的呼吸，在心里叫苦：“大爷的，不容易啊……幸亏她身体的强度还是正常的，硬得离奇的只有拳头，不然这次自己的腿可就要像手一样废掉了。”</p>

    却又很奇怪，为什么感觉她的身法有些熟悉？先前两人互换百招，就像在一起练习过许多次一样，难道是巧合？</p>

    悄然间，玉石破裂。</p>

    封印的力量像洪水一般流淌出来，骤然增强的压力把御神道也撑裂。近处几对明石被震得粉碎，远处那些也摇摇欲坠。</p>

    凌征忽然感觉到，从少女那里有种莫名的气息剧烈膨胀了起来，直逼自己脚下。就像他辛苦打穿了一堵墙，却发现墙的本体其实是一个水坝。水坝裂开的瞬间，无数的洪水便疯狂喷涌了出来。</p>

    他没有解决掉麻烦，反而又释放出一个恶魔。</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