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打算出门了。
季家不出门,半点儿无损赵霜意的开心。赵家在城外有庄子,那地方非但有些田产山林,更有一处老太爷亲自画了图建造的园子。她虽然不曾亲见,可赵之蓁时常神往,也同她说了不少。那一处园林,论及精妙之处与京城宅子里头的不相上下,可说起大小,却足足是京中的尚书府的五倍了。
那园子里头,折步见景飞瀑流泉原本便是悦人的,如今又当得桃李似海,虽然去岁冬日严寒大抵要冻死几茎竹子,可此时春晖一到,风物一定仍可爱得很。
赵徐氏也喜欢在园子里住,索性便将家事交托给了钱婆子暂时管看,道自己和姑娘们要在园子里住个七八日再回来。赵霜意算了算时间,着丽藻宝荇两个打了箱笼,出发的前一夜,竟因此激动得有些难眠。
她在现代自然也逛过那些园子,常用的布设景物也见过不少,只是,这一回去园子里,和从前可是天大不同。那时候,她是游客,这里不敢上,那里不敢碰的。如今她是主家的姑娘,想看什么都由得她,这份做主人的心态,可真叫她有点儿暴发户的感觉。
前一晚睡不好,第二日白天在马车上她便净是打瞌睡。赵家的马车算是挺好的,内里的靠手引枕垫背坐褥一样不缺,尽皆厚实软和。可二轮车的避震效果哪儿能好得起来?赵霜意困极了还是半明半醒,怎一个头晕脑胀了得。
便在这种时候,她家的马车突然停下来了。
赵霜意坐的是第二辆车,连随侍的丫鬟都不知晓前头发生了什么。只是没一会儿,前头赵徐氏的车上便跳下来了一个桃枝,快步过来道:“四姑娘,前头是歧江公主的车驾!”
歧江公主?赵霜意登时惊清醒了。如今正是大家出门玩耍的日子,歧江公主出来也不奇怪,只是,想到歧江公主她便想起命中了赵之蓁的那一刀——那种不愉快的记忆,实在叫她不能对遇到歧江公主这事儿报以满心欢喜。
而桃枝来不及再多说什么,又跑向后头和赵之蓁报告去了。黄土路面上,她踩起一团一团尘灰,将绣花的裤脚也染得漫漶了。
看着前头赵徐氏已经下了车,丽藻也忙下车将赵霜意搀下来。娘儿几个上前,正遇着一辆极宽大华贵的马车停下,一名宫女从里头出来,笑道:“赵夫人,二位赵姑娘,殿下请里头说话呢。”
赵徐氏拜谢了,三人便依次踏着车边放下的杌子上了公主的马车。这车驾宽大至极,想来里头坐七八个人都是无妨的,但当宫女掀开车帘,赵霜意看到里头除了歧江公主外还有个季雪竹的时候,仍旧是惊得睁大了眼睛。
为什么季雪竹会在歧江公主的车驾里?她难道不应该老老实实在将军府里头呆着么?!
这样的蠢问题,赵霜意当然不会问。而歧江公主也丝毫没有在意她们的诧异,只在三人见礼之后指了季雪竹道:“这位是季将军家的三姑娘,我叫出来陪我玩耍的。”
这一回少不得又是一番寒暄,只是,从赵徐氏到赵之蓁,都极有默契地回避掉了季夫人还在家里头病着的事儿,连问候都只托了一句好。
谁都不是傻子,歧江公主的身份,想叫谁家贵女来陪着不行,非得寻一个三品武官的庶女来?既然这里见了季雪竹,可见歧江公主寻她是有缘由的。
而季雪竹那眉飞色舞的模样,也是十足得意。
这一份得意甚至叫同为庶女的赵之蓁都看不过去了,从公主那里辞别后她非要与赵霜意同车,上车便是一声哼:“当自己有多大的本事呢,声音里都翘出一根尾巴来啦!”
赵霜意叫她这话逗得一口刚喝进去的茶呛进了喉咙,咳了半晌才道:“声音里怎么翘出尾巴来,你这话倒也有趣!不过,你是不曾见她模样……”
“与其看季家人得意,我还不如就这么瞎着呢!”赵之蓁脆生生道:“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也不知道公主殿下怎么就看上她了?难道她比我生得好看?”
“小祖宗,你小点儿声!她在南方长大的,肌肤都晒黑了,哪儿有你好看。”赵霜意道:“可公主殿下要请人,也不全是挑着好看的——你可没有一个关系不睦的嫡姐要嫁给公主殿下的哥哥!”
赵之蓁一怔,压低了声音:“四姐姐,你的意思是……殿下是想叫她对付那季雪川?”
“我只是猜的,谁能知道天家贵人的想法呢。”
“……那我便一点儿也不羡慕了。”赵之蓁伸出手,想拍拍赵霜意的手,却拍中了她的膝盖:“我永远都不会叫姐姐难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