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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上篇蜕变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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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的是捷径。这是一个不太难的问题,生活在这里的人都知道。因为,这里是海边。按照路人的指引,他沿着海水的味道,步行向海边走去。到海边去的路并不是太长,就像他三十八岁的人生,一路平坦。快到海边时,路变得不在平坦。因为是捷径,而且前面不远处,还有一座小山挡住了去路。要看海,必须要爬上去,把它踩在脚下;能不能爬过自己人生路上的这座山,去欣赏那边大海的风景,他没有想过,也不愿去想。

    吴慈仁一路走去,无心地看着路边的风景。渐渐地,海水的味道越来越浓,海水撞击海岸的声音,也挤入了他的耳朵。于是,他加快了步伐。在梦幻般的寻海路上,吴慈仁的脚步有些漂浮,仿佛是踩在云上。爬上小山顶,大海一下子闯进他的眼底。在真实的大海面前,他手足无措。海的博大令他震撼,海的胸怀让他感叹,海的神秘又使他向往。面对浩瀚的大海,吴慈仁忽然产生一种想要溶入大海愿望。这个愿望一经大脑,便使他的心中产生一种莫明激动,以至他的脸上露出半年来难得的笑容。

    小山的背海面,地势平缓。上面长着树木、杂草,郁郁葱葱的;临海面是陡峭的岩石,俨然一道天然的海防堤岸。海浪永不停息地冲击,在岩石上留下狰狞的痕迹。站在这岩石上,吴慈仁感到脚下的石头一阵阵颤抖,那是海岸对海浪攻击做出的反应。海,就在吴慈仁的脚下,真实地展现她的风采。海天相连,水天一色。远处的海水是平静的,而近海岸的海水却是激动的。它一次次发起对海岸的攻击,失败后便向后退却,在远处积蓄力量,准备发动下一次更猛烈的攻击。于是,浪花飞溅,浪涛滚滚。一片厮杀从远古汇聚到现在,留下数不尽的惨烈与悲壮,令后人唏嘘嗟叹,感慨万端。

    真实的海,就在吴慈仁的脚下。可他却无法亲近,因为,没有下去的路。于是,沿着海岸,吴慈仁向更高的地方走去。他到了最高点。最高处是一块平坦的山体岩石。这块突出的岩石,与山体整体相连,距离海面有二、三十米高。从这里向海的远处望去,只看见白茫茫的一片。海水与天空在遥远处连成一体,分不清哪里是水,哪里是天。都说海水是蓝色的,可在吴慈仁脚下的这片海,却是黑色的。而由它产生的浪花,则又是白色的。

    初见大海所带来的视觉冲击平定之后,吴慈仁便坐在岩石上,静静地品味大海的神韵、大海的魅力,思索着大海的神秘、大海的宽容。面对大海,吴慈仁感觉到了自己的渺小。

    他拿出身份证看了看“我是吴慈仁吗?”不是。吴慈仁已经不复存在了。于是,他把身份证扔进了大海。只一瞬间,那卡片便消失了。而海,依然是干干净净,并没有因此而有一点变化。“那么,我又是谁呢?”没有人知道。

    也没有人会知道,一个没有“过去”的人的。“她”是突然出现的。从天上掉下来的,亦或是地上钻出来的。一个没有过去的人,她还算是个“人”吗?世人将如何界定她呢?仙?妖?鬼?她苦苦挣扎,挣扎在生与死、过去与未来的交点上。她太累了,已经精疲力尽。一个人没有过去,当然也没有必要再拥有将来。神仙也好,妖也好,鬼也罢,她没有必要去惊扰世人,制造惊奇。自己是突然来的,那就在突然的去。不留痕迹,就像世上从没有“她”的存在一样。于是,她看见了大海,向她展示的宽广的胸怀。听到了大海,那充满诱惑的召唤。人世间,已没有她的容身之地。但,她相信大海是不会拒绝她的。海,会像母亲一样接纳她,包容她,给她一片宁静。投身大海,溶入大海,接受海的拥抱,让生命在大海中永生。这未尝不是自己最好的归宿。

    她仍旧一动不动坐在岩石上。周围一片宁静,没有了风声,没有了海鸥的叫声,也没有海浪的跳舞声。她的头脑一片空灵,脸上也挂上了平静笑意。“再见吧。”她的心说。于是,她在旅行箱里加满了石块,扣好。然后,顺手一推,箱子便飘到了海里。一个浪头打来,旅行箱消失了。

    她慢慢站了起来,走到悬崖边。她下意识地整了整衣服。然后,回头看了看来时的路,像在云里;面向大海,她慢慢闭上双眼,把海的样子装进眼里。故事还没有开始,结局却提前到来。她轻轻一跳,优雅如海鸥滑翔般飘向大海。她感觉自己在飞,她的心也在飞。一片金光灿烂,耀眼夺目。一颗飞翔的心,消失在这片金光之中。于是,她听到了灯泡的破裂声

    (六)

    天是蓝蓝的,云是白白的。路在云中,花在雾中。海面上波光粼粼,闪烁着金色的阳光。格格在阳光里奔跑,追赶着一只金色的海鸥。海鸥展翅飞翔,格格被波涛拌例。一阵黑风,张开大嘴袭向格格“格格----”

    “做噩梦了?”

    有人在用手帕为她擦汗。她感觉自己在飞速旋转,很晕,很晕。她伸手想抓住什么。一只手,她抓住了一只手。她抓到了希望,随着这希望看上去,她看见一张脸。一张年轻漂亮的脸。一个女人的脸,那脸上写着欣慰。

    “你醒了!”

    “醒了?”她看看自己抓住的手,又看看那女人的脸。突然,她把手松开,惊慌失措。“我这是在哪儿?我怎么了?”

    “躺下睡吧!过去了,没事了。”漂亮脸的女子,把她放平躺下。她很听话,没有挣扎;她很虚弱,没有力气。

    她闭上眼睛,但没有睡。她想想些什么,但头很痛,没法想。心里的空虚使她很紧张。她的手不自主地,在被窝里慌乱地抓什么。结果,抓到了漂亮脸的女人的手。她用全身的力量,紧紧抓住这只手。这只手是她的希望,是救命的稻草。这只手令她很踏实。她睡着了。但,她的手仍紧紧抓着。漂亮脸的女人,感觉到了自己的手被抓的很痛。但,她坚持着,没有动;她不想令这个可怜的女人的心,再次受到伤害。

    这一觉,她睡得很香,睡得很甜。如婴儿一般没有思想,没有梦;这一觉睡了多久,她不知道。但,她认为至少有一百年。她感觉到自己的腰,有些痛。于是,她翻了一下身。结果,又看到了那个漂亮脸的女人。她和自己睡在一起,正好脸对脸。

    “你醒了。”她点点头。“爸,妈!”漂亮脸的女人叫到“她醒了!”

    不一会儿,走进两位年近五十的男人和女人。“杏儿,她醒了?”女人说着,走到床前。漂亮脸的女人叫“杏儿。”

    “姑娘,你总算是醒了。”男人说“你是哪儿人?有什么事儿过不去,你要这走这样的路?”男人充满关心与焦虑。

    男人的话,令她一下子想起海。想起了海岸边那个突出的岩石,也想起了她本想忘却的一切。她把头低下没有回答。“爸,您别问了,好不好?”杏儿说“爸、妈,有事你们忙去吧。今天上午学校没事,我来照顾她。”

    “行,那我们走了。”杏儿的父母出去了。

    “我知道,你不愿说你的事儿。我也不问你。”杏儿看着她“不过,你得告诉我,你叫什么?我怎不能叫你哎吧。”杏儿冲她直乐。

    她看着杏儿,面现难色。“你不会连名字都不说吧!”杏儿惊异。

    “不是。”她摇摇头。她连自己都不知道叫什么,怎么说呀?吴慈仁?这个人已经不复存在。而自己,又是一个没有过去的人,哪有名字!没有过去,那就是没有这个人。“我叫梅子。”她说。梅子,没子,没有这个人。

    “我今年二十二岁,你呢?”

    “我比你大。”梅子说。

    “多大啊,看上去你还没我大!” 杏儿说“算了,那我叫你梅子姐吧。”

    比我大?叫我姐?哼,做你大姨妈还富余,梅子心里这么想。

    杏儿出去,端来一碗汤,浓浓的,很香。“黄鱼汤,我妈熬的。”杏儿说“来,你靠着,我喂你。”

    梅子试着想自己喝,但没做到。喝完杏儿的一碗鱼汤,梅子身上有了力气,她想起床。“你还是躺着。”杏儿说“我知道,你有疑问,我会告诉你的。你等会儿,我去洗碗。”

    梅子躺在床上,双手抚摩着自己的身体。这又令她气馁和绝望。她不知道,怎样面对杏儿这一家好人。更不知道,如何面对自己的未来。大海的胸怀虽然宽广,但依然没有接纳她,没有给她想要的一片宁静;大海也是无情的。梅子无奈地闭上双眼。

    (七)

    洗涮完毕,杏儿进来告诉梅子,她纵身一跳之后,所发生的一切。

    杏儿的家,住在一个名叫龟仙的海岛上。海岛离陆地有五十多海里,海岛不大。因岛的形状,像一只乌龟而取名龟仙岛。岛上住着百十户人家,以打鱼和海产品养殖为生。也有部分年轻人,外出打工讨生活的。岛上有一所小学,杏儿是这所小学的校长。

    杏儿姓刘,父亲当过兵,复员后回到海岛搞珍珠养殖。母亲是北方人,父亲当兵时所在的部队,就在母亲的家乡。父亲复员回乡,母亲便跟着一起回来了。母亲以做家务为主,时常也帮丈夫打打下手。杏儿的父母,只有她这么一个孩子。所以,她中师毕业后,没有外出找工作。而是回到了父母的身边,在家乡的小学教书、做校长。她的家,经父亲多年的经营,虽然说不上有多富裕,但居家过日子,也算得上是很不错的人家了。

    父母一大早,驾着自家的机动小船,到梅子停留过的那座小城办事。在返回的时候,路经梅子看海,以及后来跳海的地方。还在老远的地方,父母便看见悬崖上坐着一个人。后来,便见这人站起来,走到崖边。梅子当时的大脑是空的,眼睛也是空的。所以,没有看见悬崖下经过的小船。否则,她一定会等待小船离去之后在跳。梅子一心求死。所以,用的是头朝下的跳海姿势。看到有人跳海,杏儿的父母大急。父亲急调船头,向梅子落海的地方加速驶去。梅子头下脚上,双手张开着,像海鸥一样急速下滑,扑向大海。梅子落水时,小船离落水点还有一百多米。等船赶到,梅子已没了踪影。

    梅子选择的跳海点,是海岸的一个突出部位。所以,悬崖下的海水情况复杂,暗流多而且流向具有高度的不确定性,要救人是很危险的。再说,三月的海水是很凉的。但,杏儿的父亲毫不犹豫地脱掉衣服钻进海里。几次进出,均劳而无功。父亲知道,梅子一定是被暗流带走。救人失败,父亲很是沮丧,母亲也很难过。他们驾船返航。也许是老天有眼,亦或是梅子命不该绝,走出几百米,父亲突然弃船跳海。当他再次钻出海面时,他的手上抓住一个人,那是梅子,刚刚跳海的梅子。

    父亲将梅子爬在腿上,令她吐出海水。之后,平放在船上。探查之后,发现梅子还有呼吸,没有死。于是,母亲将梅子抱在怀里暖着,父亲加速开船,把梅子带回了家。

    杏儿的家,在岛的东边,是一幢三间两层的小楼。父亲将梅子背回家的时候,杏儿放学正在家做饭。见父亲背着一个落水之人回来,忙迎了出来。父亲一直将梅子送上二楼,到杏儿的房间,并说帮她换换衣服。杏儿说,你怎么把男人带到我的床上?还让我给他换衣服?杏儿大急。父亲说,她是女人!

    杏儿把梅子的湿衣服全脱了下来。赤裸的梅子,让杏儿忌妒、生气!世上怎么会有这么漂亮的女人?皮肤细腻,身材匀称,胸脯坚挺,双腿修长。肤色白中渗透着淡淡的红,白润而又带着玉石般温润的光泽。母亲端来了热水,杏儿为梅子擦洗身子。在为她洗手时,杏儿发现,梅子的手死死的捏住一根几寸长的海草。“救命稻草!”这让杏儿流出了心酸的眼泪,为梅子。“我真的想象不出,你在海里是经过怎样的一种恐惧与挣扎!”杏儿找出自己的内衣,为梅子换上,让她睡下。

    梅子睡在床上一直没醒,从中午一直到晚上。到了晚上,梅子又忽然发烧,浑身发抖,嘴里叽哩咕嘟讲着什么,也听不明白。杏儿的父亲把村的医生找来,为梅子做了检查,打了一针。之后,梅子又安静了。但,仍旧没有醒来。杏儿一个晚上,都陪着梅子,几乎没有睡。她看着眼前的这个女人,年轻,美丽,漂亮,为什么会穿一身男人的衣服?又为什么要跳海?她的身上除了一个钱包,什么都没有。不知道是哪儿的人?姓什么?叫什么?有多大年龄?这些问题,杏儿没有答案。但,杏儿从她细白的皮肤和修长的身材判断,她应该是北方人,至少也不是本地人。这个女人,一定是遭遇到了不寻常的变故,让她无法承受。失恋,遭到抛弃?被坏人欺负?还是女人干吗穿男人衣服啊?她的故事一定很曲折。甚至是,惊天地、泣鬼神的!

    这个女人是个谜,一个美丽而神奇的谜,杏儿这样认为。睡到半夜,梅子似乎做了噩梦,两只手在被子乱抓。杏儿去抓她的手,结果被她抓住,死死的抓住。杏儿感觉自己的手,像要被捏碎似的痛。但,她忍着没有动。因为,抓住自己手的梅子安静了。她不想,也不忍心让这个可怜的女子再害怕。这样一直到天亮“到你醒来。”杏儿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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