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湿衣服捂嘴！”林萧对着后三排人大声喊道。

    正捂着嘴剧烈咳嗽的众人一听眼睛瞬间亮了，忙散开去找水。

    整个超市一共也没几步路，众人很快抱着水回来了，林萧忙指挥着这些人把水分给大家，两个人用一瓶水，勉强够分。

    不再剧烈咳嗽，众人力气更足，一下两下三下，缺口越来越大，眼看着就能通过一个人了！

    林萧眼光灼灼，所有人也都面露兴奋，后排的人开始下意识的往前挤！

    林萧见此情景心中一突，脸上的喜色立马消失不见。

    强行撞开的口子本来就不大，也就能勉强通过一个人，如果大家都挤着想先过的话，那最后的结果只能是都挤在门口，谁都过不去！

    前面他们已经克服了那么多困境，如果真的毁在这最后一步上，那可真是死都没法瞑目了！

    想清这一点，林萧立马松开捂住嘴的手，清清嗓子大声说道：“大家都别往前挤了，静一下听我说一句！”

    如果此时是除林萧外任何一个人说这话，估计没人会搭理，但林萧却不一样，她的话音才一落下，队伍就一下子安静下来。

    这些人中有很多人比林萧高大威武，比林萧年长成熟，但是在这一刻，他们却都愿意去听林萧一言，不为别的，只因为他们亲眼目睹了这个瘦弱的女孩，在死亡的绝望中生生为大家趟出了一条生路。

    他们亲眼看着这个女孩，横冲直撞，受伤、哭泣却依然坚持，那仍然滴血的手刺激着每一个人的眼膜！

    他们被这个女孩所感染，不再慌乱，不再抱怨，不再绝望，在这个女孩的指挥下，协心同力的生挖出了一道门！

    女孩此时有话要说，他们相信那绝不是废话，他们愿意停下动作听她说。

    “大家看！这是我们一起费劲千辛万苦找到的生路！”林萧用手指指着那个已被撞开三分之二的门高声说到，“生的希望就在眼前，我们马上就要逃出去了，可如果现在我们所有人一拥而上，那这条生路就会被我们用身躯重新堵上，我们大家都会站在生的门口却一点点的迎接死亡！我们要做这样的蠢事吗！”

    “不要！我们不要！”有人喃喃的说着，有人拼命的摇着头，大家都不是蠢人，这么浅显的道理不用林萧说他们也明白，只不过后面是熊熊大火，前面是小小出口，求生的*会促使着每个人拼尽全力奔向出口，理智和思考被*压到了一边。

    林萧的一席话终于重新唤回了他们的思考能力，

    “那你说我们怎么办！”有人高声问道。

    “当然是排着队一个一个的过！”林萧理所当然的回答道。

    “那如何排？谁在前谁在后？”林萧的话音才一落，就有人马上接着问道。

    排着队过这事他们当然不是想不到也恨容易达成共识，但如何排，谁排在前谁排在后可就不是那么容易意见统一的了，毕竟排在前面的就意味着生的希望增加，排在后面的可意味着死亡的概率无穷扩大，生死关头，谁又愿意让一让呢！

    林萧被问的楞了一下，她一时还真没把问题考虑的这么全面，不过林萧却不动声色，没有先回答这人的问题，反而是扭头对前排因听她说话刚停下撞门的几人说到：“你们继续撞门！”

    趁着这一两秒的缓冲，林萧思路清晰了下来，扭回头简短的回答这个人的问题。

    “瘦的！容易钻出去的排在前面！”排除感情因素，林萧从最优的方案出发，她深知这时她但凡夹点私货在里面，就会立马有很大一部分人不满，这好不容易稳定下来的局面会瞬间被打破，到时候那可真完了！

    可林萧万万没想到，即使这样还是有人不满，她的话音才一落下，就有人用能让所有人都听到的声音“小声嘀咕”到：“你那么瘦，你当然那么说！”

    林萧一愣，看着那个说风凉话的女生心里突然就有点不好受。

    可是还没等林萧咂摸出这不好受具体因为什么，女生旁边的中年妇女就啪一下拍在这个女生的背上，“说什么呢，能不能懂点事！”然后这个中年妇女就抬头大声对林萧说道：“闺女，我同意你说的办法，而且就是你先走我也没意见！”

    林萧不知道这个大概是女生母亲的中年女人说这话是因为女生本身也不胖，还是真的感激林萧做的一切觉得林萧说的有道理。

    不过女人的话音还没落，此起彼伏的附和声音就响了起来。

    “我也同意，热气球失事不也是先推最胖的人下去嘛！”

    “美女你先走吧！你做了那么多，你先走我没意见！”

    “是啊！你先走是应该的！”

    ……

    说话的人很多，一片熙熙攘攘，但林萧还是能从人群中敏锐的捕捉到，同意她排队方法的大都是瘦弱的女孩子，身材比较高大的男孩子大多在这方面没发表意见，林萧还看到一个胖胖的女孩子噘着嘴，好笑的捏捏着自己腰间的肉，大概在想着今天如果能逃出生天，回去一定要减肥，否则连逃个生都要受到歧视！

    不过虽然很多人对此排队方式不发表意见，但都纷纷表示门开之后让林萧先走……

    林萧有点愣愣的，经历过上辈子的悲惨、那个女孩刚才的抱怨以及她在努力找出路时大部分人的袖手旁观……从火灾刚开始起，人性中所有丑恶的一面全都在这小小的超市里轮番上演。

    她对人们面对灾难时的人性从来没敢报太大的希望，然而此时此刻，从那纷纷扰扰的声音中，从那烟熏火燎中迷雾中，林萧分明能感受到那一双双诚挚的目光。

    莫名的，林萧鼻子有点发酸，心头像是被点起了点点火苗，暖暖的，有一种从未有过的一样感觉升起。

    她自从莫名其妙地多了前世的记忆、无意中得到凉流起，就不知直接或间接的帮助过多少人，可她每次帮助别人的出发点其实都是为了自己，就像这次，她用尽了所有力气，把自己弄得伤痕累累的在铁门上开出一道口子，说到底不是为了帮助大家逃出去，而是为自己谋取生路。

    可是现在，她却突然有了帮助所有人都逃出去的想法，不为这些人的感激，也不为随之而来的凉流，只是真心的想帮助这些人。

    想到这，林萧长吐一口气，抬抬手朗声说道，“大家别说了！我最后走！”

    “什么！”众人一愣，待反应过来林萧话中之意时一片哗然。

    “林萧你疯啦！”周霜站在林萧旁边咬牙切齿的说道。

    “美女你……”那个嚣张的小流氓看样子也想说什么，却被林萧挥挥手打断了要说的话。

    “我说最后走不是因为我不想活了，大家回头看这火势，几分钟内肯定烧不过来，我们只要不拥挤，几分钟之内肯定全能过去！”

    林萧话音才一落，撕拉一声，铁皮门的口子又被撞大了一点，眼看着就能通过一个人了。

    林萧眼睛发亮，大声说道：“大家快排队！我就站在这里扶着你们每一个过去后再走！”林萧指着门边说道。

    这时就能看出林萧“说最后走”的话所起的作用了，超市中原有的五分之二的男生，这时候竟都自觉的往后排了起来，那些隐藏在男性基因里的大男子主义在林萧的这一系列行为中开始冒出头来——一个娇滴滴的小女生这时候都有勇气在最后走，他们这些“大老爷们”要是张牙舞爪的往前挤，那也太不像男人了！

    男孩以及男人的谦让显然塑造了一种良好的氛围，女孩们也很快的排好了队，偶有几个不满想吵闹的没嚷嚷两句在看到周围的人全按秩序排队时，便也只能不甘的闭嘴了。

    林萧见状轻舒一口气，终于放下心来。

    以前等公交车的时候她就发现，好的秩序是可以传染的，每次她在公交车的始发站等车，只要前几个乘客是排队的，那后来的乘客就会自发的排成一条长龙，而相反的是，如果前几个乘客不排队，那百分之百所有乘客就会成一片散沙，等车来的时候一窝蜂的往前挤，由此可见，榜样的力量简直是无穷大！

    现在大家都自觉的排好了队，那她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把自己树立成榜样就还算值得，至于人群那一两只害群之马根本不用担心，当所有人都在按规矩排队时，那不守规矩想插队的人一定会被群起而攻之。

    林萧快步走到门边，一边用眼角余光瞄着大火熊熊之处，一边用左脚轻轻点地，上半身微微拱起，一副蓄力的姿态，虽然她刚才因为心中泛起的暖意想尽全力让大家都能逃出去，但这“全力”可不包括牺牲自己的生命！

    最后走，只是在没有危险的前提下而已。

    她的确会依言站在门边扶着每一个人过去，但只要她的眼角余光瞄到后面的熊熊大火中有一丝爆炸的预兆，那以她的身手，以她站在门边的有力位置，足够她在瞬间反应过来并从出口窜出去了。

    铁门被几个大男生撞的咚咚直响，林萧眼看着那口子一点点被拉大，在这几个男生停下，又有几个男生想补上的时候，突然抬手制止了他们，然后对着排在第一个的娇小女生说道：“你上去试试，能不能钻出去！”

    娇小女生把手缩进袖子里，抓紧铁门边，一只脚就迈了出去，然后紧接着身子就跟着探了出去，最后是另一只脚，娇小女生在众人的殷切的注视下迅速的钻了出去。

    一声齐齐的欢呼顿时响了起来，林萧也瞬间大喜。

    排在第二个的女生满脸喜色的冲过来顶上，有样学样的抓住门边。

    不过不知她是急的，还是从没钻过栅栏，有点手忙脚乱的架势，林萧见状忙在后面推了一把，并高声喊道，“先出去的搭把手，拉一下后面的人！”

    林萧这话本来是对排在后面的人说的，却没想到门外立马传来一声“嗯！”，那个想钻出去的娇小女生竟然没马上跑！

    第二个女生在林萧和娇小女生一拉一推的作用下终于也出去了，这个女生看第一个女生没走，便也有样学样的站在了门边，两人一左一右，把第三个才一脚迈出的女生迅速拉了出去，速度比她们俩出去的时间快了一倍。

    林萧见状脑中灵光一闪，马上高声喊道：“一会儿先出去的人别走，一起拉住铁皮尽量把出口扩大一下，为排在后面这些让你们先走的人多争取一丝生机！”

    排在前面的人闻言一愣，遂纷纷点头说好，排的后排的人略显焦急和不耐的神色多少也有了些缓和。

    趁着林萧说话的这会功夫已钻出去的第四个第五个女生本来一出去就打算离这地远远的，但听到从里面传来的林萧的话，略迟疑了一下，与第三个女生对视一眼，再看看站在门口兢兢业业往外拉人第一个第二个女生，终于移动脚步站在那个翘起的铁皮边上。

    几人用已经看不出原型的衣服又缠了缠双手，一起拽住铁皮边，娇喝一声，便一二三的开始往外拽。

    女孩子的力气比较小，拽这种方式又不像撞一样能更好的着力，因此几人费力半天其实根本没什么成效。

    但外面娇滴滴的呼喝声显然让那些或被迫或自愿排在后面的人心底里那最后一丝不甘也消失不见，他们在此时此刻分明感觉到，不管先走还是后走，他们所有人都在为每一个人的生存努力着。

    他们固然在出路面前为别人让了一小步，但别人同样也为了他们的生存在拼尽全力，他们在此时此刻是一个同生共死的集体！

    人性真的是一种很奇怪，恨让人捉摸不透的东西，有时候它自私凉薄的让人绝望，有时候却又伟大的让人敬畏。

    林萧根本没想到她受第一个第二个女生启发，想让这些先出去的人帮点忙的想法会和人性中一种叫做“集体感”的东西发生化学反应，瞬间亮起人性中最夺目的光辉。

    没有一个先出去的人离开，他们沉默的缠住双手，像刚才在超市里一起撞门那样，排成一排又一排，轮流喊着号子去拽那个铁门。

    群众的力量永远是伟大的，柔弱娇气的女孩子此时也跟大力士一样，铁门口子竟这样一点点被拉大，即使后面身材高大的男生和微胖的女孩子也可以在别人的帮助下迅速钻出铁门。

    当消防车的警铃声由远及近，消防员门从警车上飞快的跳下来时，这些训练有素、见多识广的消防员们竟不约而同的楞了一下。

    队长在跟他们描述火灾情况时，他们心里可是都咯噔一下。

    他们在来时已做了最坏的准备——突起的大火，惊慌的人们，被封死的铁门……他们救助过那么多场火灾，不用想都知道，那该是一副多么绝望而又残忍的画面！

    他们以为他们打开门时，会看到烧得半毁的超市以及一地或被呛死或被火焰灼烧的人们，他们以为整个超市会布满了死亡与哀痛的气息……可是他们此时看到了什么！

    超市的门口围着一群衣着狼狈的半大孩子，在人群的缝隙中，他们依稀看到有一排人拽着什么东西呼喝着，而那个被关死的铁门竟不知被谁弄出了一个窟窿，正有人从里面往出钻。

    消防员见状心中不由的一喜一忧。

    喜的是有这么一个向外逃生的出口，那么这个被关死的超市就不是一个绝地，死亡率应该没有预想的那么高。

    忧的是这么个过一个人都费事的出口实在不是在这样的情况好的逃生工具，而且容易引起除火灾外的另一场悲剧。

    不知是不是因为有这个窟窿的存在，救火车的到来似乎没让这些人感到一丝的惊喜和救赎，围观的人只是在听到警铃声时条件反射的瞄了一眼，就一扭头不再理他们，继续紧张兮兮的看着那个窟窿。

    习惯了人们对他们的到来欣喜若狂，这些人这样的态度还真让他们有点不习惯，不过他们消防员的职责是救火救人，不可能受害者不对他们踢着大腿表示欢迎就视大火为无物，因此他们只是略楞了一下就把这不习惯抛到了脑后，开始干起了正事，有人迅速的架起水枪，有人开始准备破门工具，队长则快速走上前准备疏散人群。

    可没想到队长刚走到人群边缘，还没张嘴说出一个字，就被突如其来的震耳欢呼声给吓了一跳，这些孩子不知被啥刺激了，突然又跳又叫又吹口哨，还齐齐的向前涌去。

    队长顺着众人涌向的方向一看，只见众人齐齐围住一个刚从窟窿里钻出了窈窕少女，十五六岁的年纪，一张小脸跟小花猫似的狼狈异常，但那漂亮至极的五官却即使左一道有一道的黑色脏污也掩盖不了，特别是那黑晶晶发亮的眼睛更是如磁石一般牢牢地吸引着人的视线，

    “萧萧，你终于出来了。”有个女声激动的说道，其他人也都一脸兴奋的你一言我一语，似乎所有人有在为这个漂亮女生的逃脱发自内心的喜悦着。

    队长脑中闪过一丝疑惑，不能理解怎么会出现这么诡异的情景，但现在也实在不是细思这个问题的时候，队长瞬间把这个疑惑抛到脑后，开始出声干正事。

    “大家让一让，不要挡住门口，我们要开门救人了。”队长高声说到。

    “人都逃出来了，还救什么啊！”有个男生翻个白眼接口说到，口气很不客气。

    “全逃出来了！”队长脸上瞬间流露出喜色，完全没留意到男生的语气，只关注了话中的重点，如果真能所有人都逃出来，那简直就tmd是奇迹。

    “当然……”那个翻白眼的男生刚想应是，就被一个人打断了话语。

    “没有！还有人在里面。”队长脸上喜色顿时一凝，顺着声音望过去，说话的正事那个被大家簇拥着的漂亮女生。

    只见漂亮女生说完这话就马上仰头高声说道：“大家退后，把门口让出来。”

    然后队长就见这些人立刻如潮水一般迅速退去，门口在瞬间就空旷了起来。

    队长惊讶的看了一眼这个号召力强的不合常理的女生，压下心中的疑惑，开始指挥队员们破门救火，只不过他的耳朵继续捕捉到了一段对话——有个陌生的声音问道：“还有谁在里面啊？你不是最后出来的吗？”，然后那个漂亮女生的声音有点虚弱的回答道：“还有那个老板和俩个工作人员，他们拿着灭火器去灭火后就再没出现……”

    “死了吧！”有个声音没好气的接口说道。

    “死了正好，活该！”

    “就是！”

    附和声纷纷响起。

    “别这么说，我们毕竟逃出来了！”那个漂亮女生又说道，只不过i听那声音似乎有些缥缈。

    “我们逃出来跟他又没关系，还不是靠你……你怎么了！”此起彼伏的惊呼声蓦地响起，队长情不自禁的回头看了一眼，只见那个漂亮女生不知为何身子一软，竟直直向地上栽去，幸亏她身边的人一把抱住她，才没让她摔倒在地。

    女生昏迷在一个人的怀里，紧闭着双眼，手臂无力的垂下，队长这才看到，女孩的手还在滴血，摊开的手心处更是伤痕累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