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可从没想过把这个养子让出去的——必是找不到的。
他却不知道,当年的崔家娘子本就编了瞎话,他若是照着那个去找,找得到才是有鬼。
见到袁太监少有地多了些踟蹰,曾经光洁的脸上也多了皱纹斑点,到底是老了呐,再怎么保养都挡不过岁月的侵蚀。
“大哥同意么?”王平这般问着,见袁太监还有些愣怔,便道,“我早想着如此,娘是我亲娘,父亲虽未生我,也是养我一场的亲父亲,若能一并自是再好没有,却怕父亲不愿,便一直未曾说,又恐大哥有意见,不知他是个怎么个想法。”
“他能有甚想法,必是同意的。”袁太监根本不担心长子的意见,老子养着他吃养着他喝,管得他住还给寻了个好妻,哪里对不住他,用得着他管老子寻谁做妻?他只管跟着喊母亲就是了,若不肯,便撵出去。
伺候皇帝久了,袁太监多少也有了些这种“顺者昌,逆者亡”的心思,只因着王平太争气了些,让他看到了些别的指望,不愿意跟这个儿子离了心,才多了些忐忑小心,不然,哪里用得着询问对方意见,直接办了还敢有不满不成?
袁太监是个周到的,去了心病之后又去皇帝跟前报道,谢过了皇帝派来的御医,瞅着他心情好,又把这事说了,得了允许,回来方才让管家去办。
事情很快就弄好了,尸骨不用迎回,只是重修了坟,换了墓碑,又在当地举行了一个类似阴婚的仪式,也不是袁太监出面,而是别人代办的,他这边儿只多了个祠堂,祠堂中多了个“妻袁崔氏”的牌位。
如此,妻子俱全,少不得又弄了个族谱出来,把自己并妻子崔氏的名字写了,又把两个儿子的名字写了,俨然嫡出二子一般,再没有不合心意的。
袁太监弄的这一出虽瞒了人,却不慎严密,多少还有人知道,背地里也嘲笑这位太监,瞧着袁长生出息,便想方设法要把人绑在自己家才好,真是无所不用其极。有的也遗憾袁长生,可怜遇上这么一个养父,真是难为。
袁孝承开始也有些转不过弯儿,他倒不是因为不愿意拜崔氏为母,先不说那人早死了碍不着他什么,他自己本就是父母不明的,有记忆就在当乞儿,哪里管得谁当娘,便是如今富贵了,也没那闲工夫追根究底,总不会比如今更好了。
他转不过弯儿的地方是觉得太监多个妻子这种事很有些欲盖弥彰的意思,实在是让人看不起,再听到外头两句酸话,回来少不得在书房里头喝闷酒。
袁孝承的书房和王平的书房都在外院,还是隔壁,那头的动静这边儿也听得到,王平想了想,过去问了两句,得知袁孝承为何不快,笑了他一通。
“何必为了外人的闲话而生气,他们说他们的,咱们做咱们的,如今咱们这个家难道不完整吗?既然完完整整,咱们也过得开开心心,何必管他们?一旦离了权势,谁会管咱家是穷是富,又有什么是非?此时这些话,不过是要戳人心窝,让人不好受了他们才高兴罢了。何必衬了他们的意?”
没有一味讲那些大道理,只将这等“报复”心理说了,反倒更入袁孝承的耳,他听了也笑了,“是我糊涂了,竟被他们看了笑话。”
他一明白过来,以后再不理会旁人这般说,倒也让人无话可说,不再揪着这个不放了。
这些事才安定,殿试便到了。
皇帝难得回了宫,特特主持这个殿试,不知情的只当皇帝重振旗鼓,重视起人才来,感怀于心,哪里知道他只是为了亲眼瞧着长生考试,还要看他考个好名次。
等到殿试的卷子出炉,考官们择其优递了十份儿到御前,皇帝只拿眼睛一瞅,便看到了长生的——他的字迹皇帝是认得的——当下便挑拣出来,仔细看了,觉得果然不错,便定了个状元,又随手挑了两份,依次定了榜眼探花。
王平随着众人叩谢,听得耳边的任务完成音,还有些恍惚:【这就完成了?】
【只是支线任务完成。】王睿提醒了一句。
【但,不是望子成“龙”吗?我以为那个“龙”指的是皇帝,又或者皇子。】被“梨园绝唱”坑了一把的王平还以为任务难度升级之后,必要一个字一个字细细解读才成,没想到,这个“龙”还真的就是那个形象意义,不需要那么准确的。
早知道……说不上是懊悔还是郁闷,王平的心情略有复杂,他差点儿又走了歪路。
【任务是完成了,但你还可以选择做得更好,那对我更有帮助。】王睿头一次这般直言不讳地说出了什么对自己更好。
王平随着众人起身,脸上毫无异色,既不见得中状元的喜色,也不见骄傲自满,平淡得仿佛只是陪着别人走了个过场。
【如你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