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康二十四年,时年五十有七的皇帝愈发痴迷于丹药,求仙问道之心益发坚定,这六七年中竟是再没有一天上朝,朝政大事尽皆委于朝臣和太监之手,但这个太监之中却并不包括袁太监。在其他太监渐渐越权,日益威风的时候,他不仅没有跟着越权,反而更加收敛,愈发得皇帝喜欢。
“一个个的,只怕都当朕老糊涂了。”
五年前新建的广域园中,胡子花白的皇帝躺在竹榻上,有宫女在一旁摇着扇子,缕缕香风袭来,配着周围花木缤纷的景致,再有那冰盆子里缓缓散发的寒气,竟似瑶台仙宫,让人悠然神醉。
自这个园子建好之后,皇帝就再没进过皇宫,自然也就没有去上过朝,若是朝中有事,便是太监或者朝臣携带奏折来往,同园子一起新建的驰道倒是方便了他们。
袁太监听得这句抱怨,只在一旁虚应了一声,伺候皇帝这么多年,他最了解这位,面子上肯放手必然是因为早已抓紧了里子,那些朝臣太监,又有哪一个能成为他的对手,不过是他手中的虫,该碾死的时候,一根指头就够了。
想想前些年那位“文武双全”“德才兼备”的二皇子是怎么没的就知道了,就那么一位嫡出,还真是狠得下心。
所谓的“逼宫谋反”之说也就是哄哄外头的那些朝臣,那一夜的火只不过点了一个废弃的宫殿罢了,而刀兵则都是冲着二皇子去的,连他身边的侍卫队都是皇帝派过去的,他又哪里有什么自己人来逼宫?
当场揪出来的那些物证,袁太监虽没亲眼去看,但也知道这些下头人的手段,既然皇帝都不想要这个儿子了,他们自然是要处置得越干净越好,又哪里还吝啬一些物证人证。
而有了这件事,皇帝顺势处置了一批朝臣,换上了一批还算能用的,到如今,这些人的心思又不太安定了。
袁太监也能明白他们所想,皇帝的年龄愈发大了,而太子未立,总让人不能安心。
“长生呢?他没随你来吗?”剥了皮的葡萄被芊芊玉手送入皇帝的口中,一股子凉意也跟着舒畅了头脑,再开口便去了那些恼意,想起了这个也能算做子侄辈的孩子。
长得好看,人聪明,对求仙问道也有着自己的看法,总是能说到皇帝的心里头,再没有那些利益上的瓜葛,也难怪能让皇帝多惦记几分。
“回皇上的话,老奴那幼子如今正在贡院里头,若是顺利,这次出来怕就是个进士了。”说到这里,袁太监自己先笑了起来,喜不自胜的模样。
当初想要收养个儿子,为的不过是个养老送终,再有一个传继香火,让自己不至于得不到后人的祭祀,又哪里想过竟还有这份造化。
这一喜,话又忍不住多了两句,“这辈子,再没想到的,能有这么一个进士儿子,以后也不愁供奉的香火。皇上,这都是您的恩德呐!”
皇帝闻言脸上也有了笑意,被人这般感恩,再没人不高兴的,笑着说:“长生是个好的。朕倒是忘了这会儿正是考试的时候,等到殿试,朕亲自主持,倒要看看长生考得怎么样。”
因有着共同的爱好——长生,皇帝看袁长生更多了一层意思,当年亲自准了翰林院的曹德教授,后来又准了长生在京考试,对这个孩子的屡次特例还曾让不少人私下里嘀咕,但他们不知道,长生经手弄出来的丹药确实让他有了浑身舒爽之感,时常吃着,这两年,眼看着头发黑的也多了些。
皇帝觉得,袁长生就是那个长生的契机,总要抓住了才好,而要抓住这样一个人,还有什么比让他入了朝堂更方便的,身为臣子,他必是要忠君的。
袁太监没想那么多,却是听明白了这话中的含义,是说幼子科举必过的,这会儿人这么多,他不需要做太多事,就能让皇帝的这话透出去,纵然有人不喜欢,想要给幼子穿小鞋,也要看看他敢不敢让“金口玉言”成空。
穿小鞋这等事还真不是没有过。长生考秀才的时候,主考的那位便是有名的耿直之人,又是大大的清官,在清流之中名声很好,为了不落个巴结太监的名声,那位便有意把长生打入末等,不容他得这个秀才功名。
偏偏,长生聪敏,早早把自己的试卷默出来给皇帝看过了,还得了皇帝的夸赞,那位却不知道,结果成绩一出来,榜上无名的长生很自然就把状告到了皇帝这里。
一张张卷子被送过来重新审核一遍之后,长生脱颖而出,那位有名的清官也因此得了一个“徇私舞弊”的罪名被去职查办。
这一查办,却是再没有好的。他虽是个清官,但却清得可人恨。在地方任职之时,不懂得办事,一味追求清廉,硬是弄得民不聊生,酷吏横生,若非家族庇佑,再有那么一个最受清流看重的“不畏强权”的好名声,怕是早把自己作死了,哪里还能能得了个“优”因此升官。
等到事情查出来,皇帝把相关人员都夺职查办,一连罢黜了好几位对方的亲族,才算是把此事完结,但那一家子的名声,从此却是臭不可闻了。
长生因此事也出了名,纵还有那么几个看不惯他太监养子的身份,冲着他得皇帝看重,也不敢当面过不去,多有奉承的,倒是让他结识了几个还算是好友的人物。
袁太监曾不太放心他那几个朋友,生怕他像长子袁孝承似的,被一些京中纨绔带着走歪了路,被人当了枪使。便暗暗查了查那几位“好友”,家世什么的不说,能在京中住着的,出手还不抠抠搜搜的,必然有些子身份。重点是品性都还不错,纵才学一般,却也知道个眉高眼低,不是那等傻纨绔的,这才放了心。
如今这一场,那几个都要跟着考过,如此也算是同年了,这等关系,却是又铁一层,也更让人放心了。
想是这般想,回到府中,却还是有些坐不住,晚饭过后,又问起袁孝承的功课。
“父亲大人,可饶了我吧!您知道的,我对这书本,是它认识我,我不认识它,好赖能写两笔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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