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龙美本以为自己去看童把和清妃的事情只是一段插曲,除了她和当事人之外,没有别人知道。
没想到第二天皇甫朝下朝回来之后就笑眯眯地看着她,问道:“听说朕的梓童昨天晚上发了一回威?让清妃和童妃都当场吓得不敢说话?”
“梓童”本是戏文中皇上对皇后的爱称,但是让潘龙美吃惊的是,自己昨夜之事居然会传得如此快。
“宫中的事情都瞒不过皇上的耳目。”她叹口气“本来只是去闲聊而已,但是一时间臣妾情绪激动,失了口。”
“能让童妃吃哑巴亏的人,朕以前还真没见过,相信童妃自己也没想到。”皇甫朝幽幽笑着“是去闲聊?还是为别的什么?”
她咬咬唇“只是想到以前丝萦和我念过的一首诗。”
“诗?什么诗?”
“泪湿罗巾梦下成,夜深前殿按歌声。红颜未老恩先断,斜倚熏笼坐到明。”
他脸色一变,又笑道:“这么悲凉的诗啊,是朕最近冷落你了吗?”
她叹了口气“皇上何曾冷落我?只是皇上对我越好,这首诗就难免在别人身上有所印证。”
“这么说你是去安慰她们咯?原本你是想拿朕做交换礼物,和她们谈和解条件的?”
“你知道我不会。”潘龙美的十指交缠在一起“但是我既然是女人,就会知道她们心中的苦,也不忍听她们的哭声。”
他点点头,将她搂在怀里“还记得上次那个白毓锦吗?在朕面前很大胆的那个庆毓坊的老板。”
她点点头,不明白他怎么会忽然将话题扯到那人身上。
“几年前,朕认识他的时候,和他说过几句知心话,不过却反而被他嘲笑了,那时候朕有些生气,现在想来,他说的未尝不是道理。”
“万岁说什么了?他又说了什么?”
“朕当时是布衣,和他说,我家妻子虽多,但是没有一个是红颜知己,这也是那时候我和他起了争邱剑平之意的原因,因为那样的女子是宫中没有过的。”
她一瞬也不瞬地看着他,听他说下去。
“但是他冷笑着回答说,是你自己身在福中不知福,偏以为家花没有野花香。”
潘龙美就是性格再淡漠也不由得微微变色“这个人说话果然大胆。”
“是啊,不过朕以前的确没有关注过身边的女子到底有谁真的适合做朕的红颜知己,或者,是朕没有找到,所以宫中虽然佳丽众多,朕还是不开心,直到你出现在朕面前。”
“我有什么值得皇上器重的。”她垂下眼睑。
“在妃冢时朕和你说过,若能找一个让自己心满意足的伴侣,生同寝,死同椁,相偕到老,至死不渝,也未尝不是一件美妙的事。你明白朕指的是谁吗?”
他灼灼的目光总是让潘龙美心慌意乱,但是今日这目光却好像带给她无限的勇气,让她拾眼面对“皇上说的是我吗?”
“不要问我宫中佳丽众多,为何是你?也不要说你无才无色、无权无势,不足以堪当重任,在我的眼中,你是唯一一个,是个极为特别的女子,是专为我而活在这世上的,所以我必须好好珍惜,不能放弃,你明白我的心意吗?”
他与她说话,并不是总以“朕”自居,每当他改口为“我”字时就代表他要抛弃皇帝的身分,只以夫妻的身分与她相对。
听他说着这番话,她不知为何鼻子一酸,泫然欲泣。从生下来,懂得人事之后,娘就教导她不要哭,因为哭不能改变任何事情,所以即使定在爹娘去世的时候她都不曾哭过。
为什么这一次,只是他简简单单的几句话就触动了她的心弦纤细之处,让她有想落泪的感觉?
她努力吸吸鼻子,让那份酸楚收回,一笑道:“皇上这番话,臣妾记得了。”
“不仅要记得,还要牢记在心,今生不忘。”他用力捏了捏她的手“也许,总有一些人是我要辜负的,但是,我不想辜负你,这一点你也要牢记。身为后宫之主,应该有一定的胸怀,可是不要太大方了,否则我会以为你的心中没有我。”他的唇轻轻落在她的鬓边。
“皇上下一步要做什么?”今天他回来,虽然故作轻松,但她却能感觉到在他眉宇间积压着一层浅浅的阴郁。
“老四果然上当了。”他沉声说:“带着你的书信去找神兵山庄的人,意图借助江湖力量和朕对抗。哼,朕已经在半路设卡拦阻,不会让他得逞的。”
“神兵山庄那里”她思忖着问:“未必真的不能为我所用,万岁有没有想过这件事呢?”
皇甫朝的眼波震烁“你的意思是”
“神兵山庄已改了主人,现在的庄主是当年的少主,他与万岁无冤无仇,为何不能联合?万岁只是怕他们的江湖势力坐大,但是从古至今,从没听说什么江湖力量能真正动摇朝廷根本的,万岁如果和他们示意交好,说不定可以把他们揽做自己的力量,真正为我所用。”
皇甫朝凝视着她的眼睛“你是不是已经有了打算。”
“臣妾想为万岁做一次信使,以不辜负万岁对臣妾的这份情意。”她的声音很轻,但语气坚定,目光恳切,显然她做出这样的打算已非一时三刻之事。
但在她的坚定面前,他下再像平时处理国事一样迅速果决,他只是握紧她的手,深深地蹙着眉,一时间难下抉择。
卫英畴收到潘龙美命人带来的口讯,马上急急地入宫。
这一次她没有在自己的宫殿见他,而是把他叫到西城门一间供侍卫休憩的小匡。
“出什么事了吗?”卫英畴见她的神情比当日还要严峻,这个地方更是偏僻又诡异,若非万不得已,表妹绝不会约他到这里来的。
“四王爷是不是已经派人去神兵山庄了?”她焦急地抓住他的手肘“我今天听万岁说,四王爷似乎意图不轨,派人出了东都,怀疑他里通外国,更怀疑他已经与神兵山庄有关系,已经下旨捉拿了。”
卫英畴脸色顿变“他的耳目这么灵敏?”接着他拍了拍她的手“别担心,龙美,王爷是派人出去了,但是那不过是个幌子,我们得到消息,神兵山庄的当家庄主其实就在东都城郊,今晚我会去见他。”
潘龙美低声道:“你去只怕不能说明白,不如我和你同去。”
“你去?”他不禁疑问:“你怎么可能脱身?”
“今晚皇上要会见西岳的使节,商议两国罢兵之事,说是要谈一整夜,酉时二刻他用罢晚膳就会离宫,最快也要子时才能回来,我们有四个时辰的时间,足够了。这边的校尉张大人是我叔叔的挚交朋友,我从这里出入皇宫不会有人阻拦。”
他思忖道:“可是这事实在是太冒险了,万一你出宫被人说出”
“我已和叔叔打了招呼,事后他会说我是回家去看望他们,因为临时起意,又仗着自己受宠,所以没有上报皇上。”
见表哥还在踌躇,她连忙表示“就这样定了,事情紧急,不容我们多想,这件事暂时不要告诉四王爷。”
“为什么?”卫英畴现在心中的明君几乎就是四王爷,因此对四王爷言听计从,从无隐瞒。
“防人之心不可无,我只怕四王爷利用你之后会对你不利,若是让他攥到我们的把柄,对你我有害无益,更何况这件事多一人知道就会多传一张口,自然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他一咬牙“好,今晚酉时二刻我在西城门等你!”
当卫英畴接出潘龙美,准备离开皇城去东郊的时候,在外三城的城门口有一个全身黑衣,武士打扮的蒙面人站在那里,挡住了去路。
“你是什么人?”他拉住马头,警惕地问。
那人抱剑拱手,声音有点嘶哑“在下吴次仁奉潘大人之托,随护玉妃娘娘左右。”
卫英畴一摆手“不必了,她有我照顾,会很安全。”
“在下受人之托,自当忠人之事。”
那人的态度强硬而执拗,让卫英畴皱紧眉。
“我说不必,你难道听不懂吗?”
潘龙美在马车中开口“让他跟着吧,这是叔叔的一番好意,否则叔叔会不放心。”
“那就到马车后面去。”卫英畴还是不满,只觉得这个人的到来无形中带给他一种压力。
那黑衣神秘人就这样静静地跟在马车后面,一车两骑就这样乘着夜色来到了东郊。
东郊的山区中有一片很大的林地,这里对外说是某富商的私宅,但是谁也想不到它其实是名震东岳的神兵山庄的产业。
距离大院三里之外,卫英畴已经感觉有人在悄悄跟随关注着他们。
当他们来到门前时,又有几个护卫持刀问道:“什么人?”
“在下卫英畴,已经与贵庄司马庄主通过信函,约好今晚相见。”
其中一人道:“原来是卫将军,庄主有命,卫将军若到了,马上请进。”
卫英畴将潘龙美扶下马车,那吴次仁也跟随上来。
神兵山庄的人问:“这两人是谁?”
卫英畴回答“这是我表妹,也是宫中的玉妃娘娘,今夜要与庄王谈的事情与她有关,至于这一位,则是玉妃的随侍护卫。”
神兵山庄的人仔细打量了一下两人,才让开身体让他们进去。
里面之宽敞开阔是卫英畴和潘龙美都没有想到的,而周围护卫之严密,也一样让他们心中一凛。
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在这里,就是麻雀都插翅难飞,万万想不到,就在东都附近,居然会有这么一片神秘可怕的地方,潘龙美不由得握紧拳头,掌心都是汗。
卫英畴察觉她有点异样,低声询问:“龙美,怎么了?是不是有点害怕?要不然你回去等我的消息吧。”
她摇摇头“没事,只是有点紧张。”
“女孩子家没见过大场面,大概都会紧张。”
卫英畴拍拍她的肩膀想再安慰一下,旁边一言不发的吴次仁忽然开口,冷冷道:“我们已经到了吧?”
他们一抬头,前面是一间灯火辉煌的大殿,格局规模不亚于皇宫中的金銮殿。
在大殿的最上方,放着一把高背宽椅,但奇怪的是,椅子中并没有坐人。
“庄主呢?”卫英畴走进殿中,依然看不到人影,下由得疑问道。
在殿门口有人回应“庄主已在殿内等候各位,各位有什么话就尽痹篇口,庄主能听到。”
说完,那人居然将殿门一关“啪啪啪”几声之后,殿门完全关闭,将他们三人就这样关在大殿之中。
“这是什么意思?司马庄主看不起人吗?”卫英畴勃然怒道。
大殿之中,清幽幽地,有个人声传来“卫将军别误会,这只是我神兵山庄的规矩,外人不便与我会面。”
卫英畴一惊,惊的是这声音好像从四面八方传来,又不知道到底来自哪里,更分不出说话声音是男是女,是老是少,可见说话之人的内功之高。
“司马庄主,前次四王爷派人送来的信你应该已经看到了,这次我带来了我的表妹,也就是那封信真正的主人,玉妃潘龙美。”
“哦?就是当年叛逃出神兵山庄的圣女萧玄音的遗孤?”那声音颇玩味地在空中回荡“我很好奇,你怎么还有胆量敢来见我?你可知当年老庄主下令,无论生死,都要将你们母女抓住,以消本庄数百年来未曾有过的奇耻大辱。”
卫英畴紧张地看了一眼潘龙美,只见她镇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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