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你知道路吗?”
那匹马眨了眨大眼之后低下头嗅著春天新吐的嫩草,完全不理她。
“喂,你是从回回国来的,应该知道怎么回去才对啊?”她抗议地嘟哝,拍著马颈的手不禁用力了些。
那匹马在发出抗议的嘶鸣之后,仍然继续嗅著它的嫩草,并用鼻子在嫩草堆里翻著,仿佛嫩草堆里的东西比背上的人有趣得多。
她沮丧地垂下肩膀。这该怎么办?总不能一直在原地打转,总得朝某一个方向前进啊!
她握著疆绳,随意判断起来。
身后是上都,所以不可能往回走,那么就只剩下三个方向,往前、往右、还是往左?
迟疑问,一道灵光闪过,她高兴地一拍双掌乐道:
“对了,不是说老马识途吗?我就让它自己跑,它既然是从回回国来的,就一定会跑回回回国。嘻,我真聪明!”话说著,驾的一声,也不去控制马缰,就这么放任它往前而去。
她一直金枝玉叶、像个宝贝般的在回回国的宫殿里被宠爱著,宫殿各处她都到过,可宫殿以外的地方,她却从来也没有去过,唯一的一次例外便是这次,从她的国家千里迢迢地来到上都。
不过那时是坐车来的,坐在一辆十分舒适、可卧可躺、坐在里头几乎感觉不到路途颠簸的豪华香车内,她从来不知道原来骑马会这么累。
等到她感觉到累的时候,她几乎已没有气力去扯动疆绳,控制不断往前奔跑的马。
直到那匹马也感觉到累了,才自己找到了河水,低头大口大口地喝起水来。
“喂!你、你终于也知道要休息啦?”她有气无力地道:“我、我也要喝水。”
辛苦地翻下马背,香雪艰难地爬到水边,还没喝到水,人便已完全虚脱,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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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队商旅在不久之后牵著马来到河边饮水,他们先发现了香雪的马,接著才发现她。
她玲珑纤瘦的背影已经说明了她的性别。
“好香啊!”其中一人试探性地踢了踢她的腰部,奇怪地道:“咦?好像还是活的。”他蹲下身将她的身体翻转过来,一见她脸上的黑色面纱,毫不犹豫地便将它揭开。
“哇!”他只发出了这短促的一声,嘴巴便像被拳头塞住一样,张得大大的,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其他闻声凑过来的人,则全都看傻了眼。
世上居然有这么美丽的女子!美得让围观的几名男子停止了呼吸,甚至连心跳都快停止了。
最后走过来的男子是这队商旅中身材最魁梧、神情最沉静、眼神也最尖锐的人。
当他缓缓走过来时,其他人都主动让开。他一眼瞧见昏迷的少女,尖锐的双眼陡然爆射出明亮的光芒,面无表情的脸也不禁为之动容。
他伸手探了探她的呼吸,虽然微弱但总算是活的,紧抿的嘴唇微微扯动,粗糙的手指往她吹弹可破的脸颊伸去。
“拿开你的脏手,哈萨儿。”
这冷酷、低沉、直刺人心的声音来自背后,哈萨儿不禁怔了怔,在这荒郊野外,怎么会有人认得他?
当他转过头时,居然看见了他意想不到的人。
“晋王!”哈萨儿失声喊出这两个字。
铁穆尔坐在马上,他的声音虽冷,神情看起来却很优闲。
一见是晋王铁穆尔,哈萨儿马上恢复了原有的冷静,眼中甚至闪烁著轻视的光芒。
他站了起来,率领其他人跪在地上先向铁穆尔行叩见礼,接著意味深长地问道:
“晋王不是应该在上都守城吗?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铁穆尔微微一笑,不答反问:
“你呢?哈萨儿,你不是应该在梁王身边,守护著梁王跟大汗出猎吗?怎么这会儿你也到了这里?这是回大都的路,莫非梁王派你回大都?”
炳萨儿两颊动了动,僵硬地回答:
“是奉了梁王的命令,要我们回大都处理一些事情。”
“哦,原来是这样,既然是奉了梁王的命令,为何又要做商旅打扮呢?用你原来哈萨儿的身分不是比较容易过关吗?我在想你这么大费周章的改装易容,该不会是想前往西夏做生意吧?”
他这几句话像是开玩笑的随口问问,哈萨儿却像心事被说中般,宽阔的肩膀猛然一震,沉默不答。
见他不答,铁穆尔微笑着继续问道:“咦?哈萨儿,你怎么不回答我?我该不会是猜中了吧?”
炳萨儿手臂的青筋浮现,声音陡然变得十分阴森。
“你说对了,晋王。”他一字一字缓缓地道,然后慢慢地抬起脸来,冷漠的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眼神却闪动著残酷的笑意。
他站了起来,身后的人也跟著站了起来。
晋王身后并没有别的侍卫,这不是替梁王除掉他的最好机会吗?
他缓缓抽出腰刀,将刚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你说对了晋王,我的确是要到西夏做生意。你可知道我为什么要到西夏做生意,做的又是什么样的生意吗?”
铁穆尔像是没有看到他脸上杀意涌现的表情,没有看见他缓缓抽刀的手,仍一脸悠哉地道:
“原来我还真的猜对了,你要去西夏做什么样的生意呢?”
亮晃晃的刀锋在刚破晓的黎明下闪著森然的光芒,哈萨儿并不吝啬告诉一个将死之人实话。
“晋王你一直是一个只晓得在脂粉堆中打滚之人,当然不知道在华丽的宫廷底下所酝酿的阴谋。梁王表面看来虽然清心寡欲,实际上他没有一天不在想办法谋夺汗位。现在机会来了,大汗放情声色又纵猎驰骋,昨天下午在香车内与回回国公主寻欢作乐时突然昏迷不醒,梁王与太子估计他离死期不远,于是很有默契地故意不请御医诊治;梁王密令让我们尽速前往西夏,请他的外公派军队与他部署在大都的士兵里应外合,把太子的人马杀光,好让他顺利继承汗位。”
“哎呀!这么说来,二哥他他居然想杀了大哥然后夺走他的汗位啰?”他语气虽然惊讶,表情却一点儿也不惊讶。
炳萨儿森然冷笑,一柄弯刀已蓄势待发。
“不错,我话已经说完了,晋王就先走一步到地底下迎接大汗吧!”
“等一等!”他突然伸手阻止他,然后问了一句令人啼笑皆非的话:“你把弯刀举得这么高是要做什么呢?”
炳萨儿一愣,有种被污辱的感觉,他咬牙进道:
“杀人灭口!”
铁穆尔听到这四个字非但没有吓破胆,反而极有兴趣地双手揽胸,问了一个在哈萨儿听来极为愚蠢的问题:
“你有把握能杀得死我?”
“谁都有把握能杀得死你。”他冷冷地答,谁不知道晋王是个对武功一窍不通的人。
“难道你没看见我腰上也有弯刀吗?难道你不怕被我杀死吗?”
炳萨儿连看都不看那弯刀一眼,再度冷冷地回道:
“你腰上的弯刀只是用来做做样子,杀不死人的。在蒙古,谁不知道你晋王不但拿刀不行,射箭时落在靶外的更是比在靶上的多。”
铁穆尔搔搔后脑,一脸无奈地道:“是吗?原来我射箭时你都在一旁瞧着。好吧,既然你对我说了实话,那么我也必须对你说实话了。”
“什么实话?”
“那就是”
站在哈萨儿身后的士兵只见刀光突然一闪,哈萨儿的人头就戏剧性地飞了出去,他的人迟了些才砰然倒地。
“我的弯刀可以杀人,而且还杀得很快,这就是我要对你说的实话。”
那些士兵们看得目瞪口呆,无论如何无法相信发生在眼前的事情。
他们似乎没有见到晋王的弯刀出鞘,但现在晋王的弯刀仍然好好地在鞘里,看起来就好像完全没动过一般;然而魁梧倍于他人的哈萨儿却已经身首异处,他滚落在不远处的头颅眼睛还睁得大大的,有惊恐也有不可置信。晋王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快,这么精准的刀法呢?
他们的嘴巴张得比刚刚看见那各绝色姑娘时还要大,眼睛也睁得更为突出,梁王手底下最剽悍勇猛,一柄弯刀曾取下无数敌人头颅的大将哈萨儿,居然被平常懦弱懒散,弯刀经常拿不好的晋王给一刀结束了生命,这是什么样的情况啊?
铁穆尔看着哈萨儿倒在他马蹄边的尸体,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眼中闪动著同情的光芒。
“所以说,人有时候不能够太过自作聪明,你们说对吗?”他忽然抬眼看着那些士兵,他们有人吓得跪倒在地,有人则马上转身抢马,准备奔逃。
铁穆尔看着三个人俐落地跃上马背,眼中的同情之色更甚,他慢条靳理地弯弓搭箭,缓缓地道:
“太自作聪明不行,太愚蠢了也是不好的。”
那些人看见铁穆尔同时搭上三枝箭,咻!咻!咻的三声,背后便传来惨叫声,他们没有回头去看,只是瞪著铁穆尔,就像见了阎罗王一般,脸上已全无血色。
铁穆尔将弓箭重新背在肩上,像是想起什么事的突然叫道:
“对了,我还有一句实话没有告诉哈萨儿,那就是我虽然射不中箭靶,但射人却是挺准的呢!哎呀,我忘了告诉他,这可怎么办才好呢?”他烦恼的眼光停驻在剩下的几名士兵脸上,很诚恳地道:“不如,就托你们到地底下去告诉他吧!”
“晋、晋王饶命,饶命啊!”他们不停磕头,全身抖个不停。
铁穆尔双手揽胸,神情像是有些苦恼。
“怎么办呢?我既不想动刀,又没带很多的箭出来,但是我又不能留下任何一个活口。你们替我想想,到底应该怎么办呢?”
他这么一说,士兵们都了解他的意思了,虽然十分犹豫,但最后还是每个人都抽出弯刀,了结了自己的生命。
他重重地吁了一口气,直到现在才有机会下马去看昏迷不醒的香雪。
他毫不费力地将她抱了起来,凝视她的目光是无尽的温柔。
“你还真是个不听话的小女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