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是个性爽朗是人见人爱是结交四海宾朋没错，可她能跟这样的人家搭上关系却很匪夷所思，更何况看兰姐跟贵妇的交情不浅的样子……她家兰姐到底什么时候有这么一富贵朋友的？平时半个字都没听她漏出来过。

    顾晴脑子正飞快转着，一阵剧痛让她断片了，张美兰又拧她了。

    “小晴，这是秦阿姨，是妈的朋友，快问好。”张美兰呵斥道。

    顾晴忍痛礼貌问候了声：“秦阿姨好”。

    秦宝文点点头，微笑着说：“小晴也长成大姑娘了，越来越漂亮了。”

    这种外交辞令的客套话她没当真，就说了谢谢，然后就接着装淑女。

    张美兰跟秦宝文聊起来了，大概是些不痛不痒的话题，顾晴插不上话，就喝茶。

    她没吃早饭，一大早又运动过量，又喝这个普洱茶，两杯下肚后就给饿得眼冒金星。面前的小碟里有三块茶点，她故作矜持地拿起来小口咬着吃。等吃完了，她又瞄上了张美兰那份，心里合计着怎么才能端庄大方又不失淑女风范地把那份点心要过来。

    顾晴正苦思冥想着，冷不防大腿又被狠拧了一下，尖叫声都到嗓子眼儿了，却因为张美兰剔骨刀一般的眼波而生生咽了回去。

    她哀怨地望着张美兰，心说兰姐你是要闹哪样？我这光是想想而已，没动手啊。

    张美兰没搭理顾晴，继续跟秦宝文絮絮地说起来。

    “你看我们家小晴啊，长大了也懂事了，也听话了，不像小时候那么混了。她这些年学习成绩也好，念大学的时候年年都拿奖学金。就是怪我，让孩子去念了个法学专业。”

    “我见识少了，当初看香港电视剧看多了，就想让她将来也当个律师，又体面又有钱，还能找个好人家嫁了。可毕业了发现压根不是那么回事儿……我又没本事给她弄到公检法系统里去，弄得孩子到现在还跟着我在店里卖烤鸭，怪委屈她的，唉……”张美兰用一个婉约哀怨的长叹结了尾，眼角又有湿意。

    顾晴汗，只叹兰姐演技真好。

    她活了二十三年，兰姐给她的美誉之词加起来还没今天这一次多。她倒也明白了张美兰带她过来的目的，看样子是打算托人家帮忙找工作了。

    想这秦阿姨家这么阔气，估计在社会上也有些头脸的，没准真能给她解决难题。想到此，顾晴赶紧看向秦宝文，秦宝文却面色发白，直勾勾地望着她身后。她转过身去，看到一个年轻的男人。

    在顾晴认识的男人中，能在38度高温的天气里，把西装穿得如此清凉无汗潇洒倜傥的，只有荣霄一个，今天又多了一个。

    顾晴第一次跟荣霄近距离接触的时候，想到的词是邪魅狂狷，而今天这个男人则活化了她少有的一点诗意细胞，脑子里蹦出了这么两句：

    众里嫣然通一顾，人间颜色如尘土。

    那一刻光线很好，落地的大玻璃窗外是葱郁的绿植，白墙边立着欧式大座钟，座钟右前侧就是他。

    他一手拎着公文包，一手握成拳垂在身侧，一语不发，看似木讷，可他静静地站在那里，眉目如画，黑眸粲亮，头发里好像都藏着光。

    这惊鸿一瞥，真如画中来人。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作为草木众生中的一员，她亦然如此。

    俗语道，墨分浓淡五色，人分上下九流，相较张美兰，顾晴的交友更加广泛，九流皆含。

    她有荣霄那样的社会菁英朋友，也有不少江湖草莽的哥们。

    她年纪小的时候，喜欢跟一群小马仔坐在马路牙子上，边喝啤酒边撸串。有美女路过的时候，马仔们就流里流气地吹口哨对人家进行精神污染，她也跟着学。

    不过她觉得自己是个女的，好歹得跟哥们不一样吧，所以她就冲着男的吹。

    久而久之习惯成自然了，见着好看的男的她就条件反射地吹上一声。

    这习气母上大人帮她改了不少，可碰到情难自禁的时候就会犯。

    今儿就撞到点儿上了。

    她嘴唇都撮起来了，刚准备吹一声，大腿上传来的一阵剧痛让她硬是把那一口气给咽回去了。

    顾晴心虚地看看张美兰，低着头揉着大腿，心想她家兰姐拧人的技术愈发精进了，足足能甩容嬷嬷三条街。

    低着头的功夫，顾晴觉得张美兰站起来了，听到她干笑着说：“哎呦，是默阳吧？这么多年没见了，差点都认不出来了。呃……不是说你上班去了？怎么又回来了？”

    顾晴愣了一下。

    接着飘来一阵香水味儿，干燥而*，有点像黑胡椒又像麝香，是一款爱马仕的男香，荣霄常常用，叫椒香丝路。

    顾晴不由地抬起头，那男人已经站在她面前。

    近了看发现他的脸色有点儿苍白，薄唇缺乏血色。他朝她伸出手，声音温和沉稳，略带着点儿沙哑，言简意赅地自我介绍道：“向默阳。欢迎来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