沾染上了病毒的话,她现在早就应该显现出初期的症状,比如发烧、流涕等等。可如今胤男看上去十分健康,应该是没有染上天花病毒。
张氏见刘照沉吟不语,以为他还在担心,赶忙说道:“殿下,请相信奴婢,奴婢是得过痘疮的人,对这种恶疾的情况一清二楚,当初苏美人发热之时,奴婢以为是得了伤风,害怕病气传给公主,所以早早的就把公主安置在了偏殿。几天后,苏美人身上起了疹子,奴婢这才知道,是患了痘疮,因此,更不敢让公主接近居室一步。殿下,公主并没有沾染病气,还请殿下将她救出去吧。否则,院门一封,任由里面的人自生自灭,就算公主没有得病,也迟早要被饿死。殿下,奴婢素闻你与公主手足情深,还请殿下救救公主。”
刘照眉头一皱,没想到,这次隔离居然如此的残酷,居然是把迎春殿完全封闭起来,让里面的人自生自灭。想到此处,他自然不能再让胤男呆下去了,就算是冒一定的风险,也要将她带走。
“阿姐,过来吧,跟我一起出去。”刘照向胤男招了招手。
胤男反倒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转头望向了张氏,道:“可是阿母她……”
“殿下,你万万不可任性,赶紧跟着弘农王离开这里,苏美人自有奴婢照看。你若不想让母亲伤心,就赶紧离开!”张氏板起了脸,几乎使用训斥的口气,跟胤男说话。
汉代的宫廷里的保姆,与后世清宫的教养嬷嬷,只能颇为相似,都有督导公主言行的责任。胤男平日里本来就对张氏有几分畏惧,如今看她脸色肃穆,口气严厉,只好掉头跑到了刘照身边。
刘照一把拉过胤男,高声道:“张保阿,迎春殿中,还请你多多照应。你放心,我会命人向院中投送食物的。”
说完,刘照携着胤男,转身往院外走去,刚出院门,就见外面跪着二十几名卫士,黑压压的一片。
看到刘照跟胤男手拉着手,不少卫士的心里咯噔一下,大叫一声我命休矣!他们赶紧连连叩首,叫嚷道:“殿下,万万不可啊,如果天子知道了,我等项上的人头,可就都保不住了。殿下素来宽厚爱人,还请殿下体恤下臣,留给我们一条生路啊!”
刘照叹了口气,道:“天子那里,我会亲自去解释,所有的责任,由我一力承担,绝不会牵累到你们身上。另外,迎春殿的门,你们可以重新封上,但是从今往后,每天要往里面投送一些食物,这件事,我也会禀明天子,如果你们不愿意,我自会派人来办,到时候,你们可别再阻拦了。”
众卫士听了,目瞪口呆,想不到弘农王居然如此大胆,好像一点都不怕痘疮似的。有人忍不住在下面低声说道:“难道弘农王真是神灵转世,百病不侵不成?”
刘照示意典韦关好了院门,自己带着胤男,一路往回走去。在经过卫士身边的时候,地上跪着的卫士们,赶紧连滚带爬的避让到了一边去,生怕会被胤男传染到痘疮。
刘照一行人刚刚回到芳林园,刘宏派出的使者便紧随而来了。
使者不是别人,正是刘照的老对头——蹇硕。
话说得到卫士的禀报之后,刘宏也是十分恼火,在章德殿里大发雷霆。但是发火归发火,阻止刘照去迎春殿还是要阻止的呀,于是刘宏就想派一位有身份的内侍,带着自己的诏命,赶过去把刘照给拦截回来。
可是他身边的一班权阉,哪敢去迎春殿送死!一个个低眉阖眼,钳口不言,生怕刘宏把差使派到他们身上。
最后,还是蹇硕主动出面,接下了差使。他带了几名中黄门冗从,急匆匆的赶到迎春殿附近,却听到卫士回报,说刘照已经闯入迎春殿,把万年公主给带走了。
蹇硕心下暗喜,道,这一回,如果弘农王沾染上了恶疫,一命呜呼,那岂不是天随人愿!可是,心里虽然这么想,但是刘宏的旨意,他也不能不传达到。
几乎是前后脚,蹇硕紧随着刘照,踏进了芳林园的大门。
蹇硕趾高气扬的宣读了刘宏的旨意,道:“殿下怎能私自将万年公主带出迎春殿?万一将病气传染开来,谁担负得起这个责任?来呀,把万年公主送回迎春殿去!”两边的中黄门冗从闻言,就要上来捉拿胤男。
“你敢!”刘照双手一撑,从地上站了起来,手按佩剑,狠狠的瞪了蹇硕等人一眼。
养移体,居移气,这一年以来,刘照开府建牙,拥有了自己的属臣,逐渐培养起了人君的威势。他这一怒,不要说那几名中黄门冗从,就连蹇硕,一时间也被刘照给震慑住了。
但是,蹇硕很快就恢复了了过来,他冷冷的呵斥道:“弘农王,莫非你要抗旨不成?”
“哈哈。”刘照仰天大笑:“我天家父子之间的事情,还轮不到你这个阉奴来多嘴。我自会派人去向父皇解释此事,你可以滚回去复命了!”
蹇硕阴沉着脸色,打量了一下四周,刘照身边,一群膀大腰圆的汉子,手按刀剑,正恶狠狠的盯着他。看到事不可为,蹇硕怒冲冲的说了一句“此事奴婢会据实向天子禀报”,便带着人,转身离开了芳林园。
刘照不敢怠慢,他带着胤男,快步进了崇光殿。刚进大殿,何氏就冲过来,一把拧住刘照的耳朵,几乎是带着哭腔责备道:“阿弁你怎么能如此任性!如果你有个三长两短,让我如何向皇后交待!我这么多年的心血,岂不都白费了!”
刘照疼的呲牙咧嘴的,道:“阿母,疼疼疼!外人面前,你好歹也给我留点面子啊!”
见何氏放了手,刘照笑道:“阿母不要担心,痘疮虽然凶恶,但也并非没有一点应对的法子。阿姐没有沾染上病气,这一点你放心,我推算过得,还有迎春殿的保阿张氏,她得过痘疮,对这病十分熟悉,她也是这么说的。”
何氏听了,将信将疑,刘照继续道:“阿母,你去准备新衣服,给阿姐换了,旧衣服一定要收在一起,拿去烧掉,这样才能杜绝后患。”
何氏见刘照说得头头是道,赶忙带着胤男换衣服去了。刘照又命人出去,将候振找过来。
候振提前去了南宫,给刘照收拾新居所,可是没过多久,外面就传来消息,说刘照去迎春殿接万年公主了。
听到这个消息,候振也是大惊失色,正想动身回北宫探查情况,结果刚一出西宫的大门,就看到不远处,何皇后蹬上了车驾,下面跪了一地的内侍、宫女,苦苦阻拦。
候振心知这是何皇后也得到了消息,母子连心,所以也要赶去北宫,阻拦刘照了。他赶紧上前,在车前下拜,道:“老奴候振,拜见皇后。”
“哦,侯黄门,你来的正好,速速与我一起北宫,把阿弁给拦回来!唉,这孩子,怎么就这么不懂事呢!”何皇后在车里咬着牙,恨恨不已。
“殿下,请恕老奴多嘴,弘农王已经贸然涉险,殿下岂能也将自己置身于险地?若弘农王有失,殿下亦有失,那襁褓之中的皇三子,又将倚靠谁人?”
听了侯览的话,何皇后也沉静了下来,坐在车中默然不语。
“殿下。”候振见自己的话已经打动了何皇后,继续劝道:“请殿下回长秋宫安坐,奴婢这就赶往北宫,把弘农王给拦截回来,请殿下勿忧!”
“好,侯黄门,那我就把事情交付给你了。”何皇后的语调出奇的冰冷:“如果弘农王出了什么意外,你们这些做属臣的,就都等着给我儿陪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