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王妃慢慢啜着茶，嗯，这碧螺春果真不错，比前些日子季大人送的茶还上几分。这龙虎堡还真的不输给王爷府，应有尽有。

    真是的，一屋子都着急的望着她，她心里头还想着茶的事。要是让王爷知道的话，肯定又会给她一顿排头吃。

    唉！她也知道从她踏出小楼房门的那一刻，龙虎堡上上下下就紧盯着她，盼她能带来好消息。偏偏小楼出给她这难题。她左思右想不知该如何开口，只好沉默以对。

    凌飞云皱着眉头，岳母从出明月居至用完膳，一句话也不说，平静的脸上找不出任何线索来，看不出事情是否有转机。

    他眼尖的看见岳父轻扯岳母的衣袖。示意岳母说句话，奈何岳母仍不发一语，难不成事情没有转回的余地？

    他抛下一切尊严请来岳父、岳母，难道依然不能得到小楼的原谅吗？

    想他乃堂堂北方霸主，向来呼风得风、唤雨得雨，没想到竟然连自己的女人都搞不定。他不禁怀疑，他的一切头衔是否浪得虚名。

    刚刚儿岳父深谈过，岳父表示一定会帮他挽回小楼的心。

    为何他心里仍是七上八下，一点踏实感也没有？

    他讨厌这种感觉，向来是事事都在他掌握之中，唯独对小楼，他掌握不了她。他恼恨自己的无能，更气自己对小楼太在意，才会搞成现在这般地步。

    他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不管如何，他绝不放弃小楼。

    “岳母，敢问小楼的意思如何？”他不想现耗下去，该解决的总要解决。

    王妃又喝一口茶，润润喉。凌飞云既然已开口询问，她只好打起精神来，见招拆招，希望贤婿能像丈夫那么好对付。

    “意思很简单，只要你写一封休书，我那宝贝女儿马上医治眼睛。”这话说得平平淡淡，却已引起厅堂一干人惊呼。凌飞云努力克制住火气，平静地问道：“为何？”他可没忘记眼前坐着的是他岳母。

    “没为什么，这是我女儿提出来的条件。”

    王爷不顾外人在场，紧握住王妃的手，他还是不太相信女儿会说出这种话来。怕是妻子的授意。

    王妃白了王爷一眼。“女儿的个性，你又不是不了解，她的倔性比起我有过之而无不及。”

    一句话堵得王爷无话可说。这下可糟了，他说大话要帮凌飞云的。

    “我不可能逼小楼走上绝路。”

    凌飞云不管岳父、岳母搞什么花样，他很清楚，若自己当真写下一封休书，小楼绝无颜再活在世上。更何况她身为郡主，他们两人还是皇上主婚的。

    王妃好似料到凌飞云有此一答，不慌不忙道：“你放心，小楼早就准备长伴青灯。”

    小楼当真恨他到如此地步？凌飞云强压心中的感伤和怨气。“遁入空门并不能解决问题，佛门岜是逃避问题之处？且小楼红尘俗事牵挂太多，佛门不会收留她的。”

    好呀！王爷差点忍不住为凌飞云喝采。要不是碍于王妃在场，他一定大声称赞。真搞不懂他那宝贝女儿，像这种好男人，打灯笼也找不到，她居然还嫌东嫌西的，真是！

    王妃没料到凌飞云会有此言，先是一愣，而后道：“佛门不收留，我们王爷府收留，小楼大可以在娘家长住。”

    “人言可畏。岳母，这意思你应明白。”凌飞云声音渐冷。

    “你大可放心，我们不会让小楼受到一丁点伤害。”

    凌飞云半眯起眼。“莫非你们想将我妻子送去大辽？

    话一出口，王爷和王妃全变了脸。

    王爷不悦的转过头问道：“小楼什么时候和辽人在一起，我怎么会不知道？”

    王妃在心头暗骂一声，凌飞云好死不死干嘛提到大辽，想把她害死呀！她堆起笑脸道：“小楼未嫁之前，有一次绪儿来看我，小楼恰巧碰到，就这样和绪儿认识，两人因此成为好朋友，就这样而已。”

    王爷听了，当场气得吹胡子瞪眼睛。“你自己胡闹就算了，别带着小楼一起胡闹。和辽人搞在一起，要是让人知道的话，还以为我们是叛国贼。”

    “你说的是什么鬼话？”王妃马上冷下脸。“你别忘了。耶律矶答应过我，在他有生之年绝不攻打大宋，他这些年可是说话算话。”

    “你”王爷气得不知该如何说下去。

    王妃替他接下去道：“你什么？胡闹对不对？我就是胡闹，我胡闹得曾想将小楼和绪儿配成对！女儿嫁到大辽去，至少有耶律矶会疼她，绪儿会宠她。都是你，跑去跟皇一说要女儿和凌飞云配成对，才会弄到今天这局面。女儿也是我生养的，她这样子我不心疼吗？！早知如此，那她不如嫁给辽人，至少没有人敢给她气受！”讲到后来，王妃忍不住泪水潸潸而落。

    “莫愁！”王爷自责不已，来龙虎堡是要解决女儿的事，怎么会把妻子弄哭了？妻子的泪水向来令他招架不住。

    “走开！”王妃拍开王爷的手，也不管有晚辈在场。

    面对此景，凌飞云只能无奈苦笑。王妃说那些话时的神情和小楼如出一辙，怪不得思儿说请王妃来，事情只会愈来愈糟。

    王妃那一席话说得再明白不过，她根本就不赞同这椿婚事。只是圣命难违。

    凌飞云叹一口气，要高飞、朱羽全退下去，自己也悄悄的离去。将大厅留给这一对老夫老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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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飞云呆呆地看着沉睡的妻子。如果还有机会，他会好好待她，绝不会再让她伤心，但这一切会不会太迟了？

    岳母那一番话，他不是没有仔细想棕。他若休了她，她将一辈子看不到他，那不医治眼睛不也一样？她真的连再看他一眼也不愿意吗？

    他轻轻抱起小楼，想感觉她的存在。这些日子来，态度冰冷，就算和他说话，也多是嘲讽。而他并不会不高兴，只要能让她消气，就算要他这条命，他也无话可说。

    好熟悉的感觉！小楼闭着双眼，也能感受到这气息。是凌飞云吗？他又来做什么？赎罪？有必要吗？

    她心里是如此想，身体却背叛了她，直往凌飞云身上靠去。无可否认的，她还是爱他。

    “小楼，你醒了吗？”凌飞云发现怀中佳人有些异样。

    小楼不答话，脸上泪水却为她做了解答。

    “别哭！”他心痛极了，为何他总惹得她流泪？

    “为什么来？”她问。

    “想你。”他声音低哑的。

    小楼别过脸，为何他总是在深深伤了她后，又对她特别温柔。让恨他的心逐渐软化？

    “我不想你。”她违背本意的答。

    凌飞云扳过她的身子，纵使知道她看不见，他还是这么做。

    她深吸一口气“为何你让我觉得自己像犯人？”

    凌飞云一愣，随即明了她的意思。“发生小红这件事后，我担心还有其他人对你不满，怕他们会趁你失明时有所行动，所以我才派人守着明月居。如果这番好意让你无法接受，我撤下他们。”

    小楼一怔，无话可说。他的话句句都是关心、都是担忧，难不成他的心里真的还有她？

    见她不语，他又道：“还有什么不满你说，只要你不要离开我，任何条件我都答应。”

    她手轻抵他胸膛，不让他紧拥，也不说话。为何他要选在这脆弱的时刻来说服她？

    “小楼！”

    她闭上眼努力不让泪水掉落，这声低唤让她有股想哭的冲动。

    “我不原谅你。”

    “为什么？”他一手勾起她的下巴，一手搂她人怀“你到底要我怎么做？我连岳父、岳母都请来了，为的是什么？你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

    有！她在心里呐喊。她知他已放弃自尊来求她，她也好想原谅他，却又怕再次受到伤害。她怕极了他的反复，受伤的心要痊愈不是容易的事。人说有一必有二，有二必有三，这是他第二次伤她，她能够再承受第三次伤害吗？

    她将他的手轻轻拿下来：“让我走。”

    他放开她，猛力一捶床柱，她到底要他怎么做，她才会高兴？

    小楼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自然的往床内一缩，紧紧握住双拳。

    “飞云，算我求你，不要再来伤害我了。你不觉得我们这样让彼此都痛苦？”

    “我让你痛苦？”他的声音充满无奈、疑问及伤痛。

    她不答，点点头。

    凌飞云看见她点头，心被狠狠地刺了一下。

    他突地紧紧拥住小楼。为什么她要离开他，不肯给他一次机会？天下红颜何其多，他唯独对她倾心，难道她看不出来吗？

    休了她，往后她将如何自处？王爷府能保护她一辈子吗？他已退到无路可退，为的就是怕她受到一丝伤害呀。

    半晌，凌飞云仿佛下了重大决定，口气严肃地说：“小楼，我爱你。”

    小楼被这句话震得全身颤抖，他现在说这话又有何用？当初他就是告诉她，他爱她，让她失落了心，却又被他无端生来的恨伤得深重。

    “所以，我有一件事要告诉你。我答应你，给你一封你要的休书，但是，你要答应我医治眼睛。”

    小楼先是迟疑一会儿，而后点点头，但心中却隐隐感到刺痛。这是为什么呢？这休书不是她想要的吗？

    她的沉默让他的心狠狠揪着，他终于失去了她。

    凌飞云一咬牙又道：“小楼，我真的好爱好爱你，但是这深切的爱却让我刺伤了你。不是我不信任你，而是那时候我无法平下心来冷静思考。我从未和女子真真实实相处过，所以我不懂你的想法，之前总是以物质来换取你的爱；后来我知道你的想法，我是用一颗心来爱你、疼你，你忍心让我的心受伤吗？”

    小楼哭了“那你看我受伤的时候，想过我的感受吗？”

    “我”

    “你没有，是不是？”

    “有！”凌飞云打断她的指控。“当我伤了你，看你流泪、心痛，我也不比你好过到哪里去，所以我才会走。那时候我一直以为你是为了凝姬来报复我。”

    “小楼凄然一笑。”你把我当什么？“

    “小楼”

    她摇头。“你不用说。你不是说你选择走，不看这一切？我选择瞎了眼来个眼不见为净，这不为过吧？

    “我错了！”他懊恼地吼。他的认错让她的泪水如泉水般直涌出，她知道自己早原谅他了，但她无法说出口。

    “不哭，不哭。”他急忙擦去她的泪水。“哭会对眼睛有影响。

    我走，你不要哭。“

    他无奈的放开她。“小楼，我和绿珠真的没什么，对不起害你伤心。最后我只有一句话，我真的爱你，这辈子除了你，没有任何人能够当我凌飞云的妻子。”

    凌飞云留恋地看小楼一眼后，一咬牙，踏着坚决的脚步离去。

    听到关门声后，小楼克制不了自己，放声痛哭。让她尽情哭一场吧，或许这样她才会好过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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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小子倒和我当年挺像的。”王爷有感而发。

    只见王妃不屑的冷哼一声，王爷立时噤声不语。

    他们夫妻俩在外头将方才房内的情形看得一清二楚，也听得一清二楚。

    “小楼也真是的，瞧，飞云的确对她痴情得很。”王爷忍不住抱怨。这年头男人的爱不值钱罗。

    王妃横他一眼。“女儿哭成这样子，你不心疼，倒是疼起半子来。”她忍不住戳着他胸口。

    王爷面露迟疑，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王妃见他一脸难色，也继续为难他，接着又道：“现在该怎么办？飞云这孩子是真的不错，小楼的个性实在太倔。”

    王爷听王妃肯帮忙，高兴地抱着她，打蛇随棍上。“你主意最多，出个主意不就得了？女儿就是少了你这份柔性，瞧我，让你绑得死死的，连纳妾的念头也没有，世上有几人比得上我这小妻子呢？”

    “少来！‘’王妃娇羞地推开王爷的胸膛。”都老夫老妻了，还讲这种风花雪月，你也真不怕羞。“

    “你爱听我就说了谁？”

    “王爷，是在下。”高飞从转角走出来，他没有想到王爷还是个练家子。

    王爷放开王妃，沉声问：“你在这儿做什么？”

    斑飞摆出一副理所当然的笑脸“王爷，小的四处巡逻，怕会有不法之徒侵入。”

    王爷冷哼一声，看高飞这种笑脸，就知他所言不实。

    王妃轻扯王爷衣袖，示意这儿不是王爷府，可以任他胡乱发脾气。

    她扬着笑脸走到高飞面前，柔声道：“高总管真是辛苦了。”

    斑飞退后一步道：“不敢。”他怕极了王妃，通常笑得愈温柔的女人，愈是可怕。夫人要陷害他时，跟王妃现在的表情如出一辙，他还是闪远点为妙。

    看高飞退后一步，王妃道：“高总管，我没那么可怕吧！怎么你一见我就退后一步？”

    斑飞作揖行礼“属下不敢冒犯王妃。”

    “哦？”王妃拉长尾音表示不信，不过她现在也没心情逗他，只淡淡说道：“高总管，明天你到我房里一趟，我有一件事要托你去做。”

    “是，恭送王爷、王妃。”

    望着王爷、王妃离去，高飞心中吁了口大气。他这辈子不敢娶妻了，瞧他身边的男人只要娶妻后，个个在妻子面前如温驯小猫般，简直被女人强压着。要他高飞这辈子被女人压住，想都别想。

    真是搞不懂，像王爷、堡主、朱羽这种豪气的男人，怎会惧内呢？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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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儿，想清楚了吗？”王妃担忧的问。昨晚小楼想必是一夜没睡且又哭过，眼睛肿得跟核桃似的，不知是否会影响到她眼睛复原的情形。

    小楼幽幽点头。

    “当真不考虑？”

    “嗯。娘，你不赞同我的作法吗？”

    “赞同归赞同，但是我希望你脑萍虑清楚。有了这封休书，这世上不会有男人再接受你，而且你会过着被人指指点点的日子。”

    迟疑了一会儿，小楼答道：“娘，这事我知道。我已想好退路了，如果世人以为我死了，就不会有这种情形发生。我可以到寺中住呀！”

    天呀！真亏小楼想得出这办法，看来她是铁了心。

    于是王妃转从另一个角度下手“可是，我看得出来，飞云这孩子深爱着你。”

    “娘，你这是为他说话吗？”小楼语气充满不悦。

    “不是的。小楼，为何你不能试着原谅飞云？他也向你认了错。”

    “认错又如何？他给我的伤害，岂是认错两个字就能抹杀。”

    “可是你想想，依他这种个性、身分、地位，若他不是深爱着你的话，他怎么可能会低头呢？

    小楼不语。娘说得不无道理，丈夫是天、妻子是地，丈夫说什么，妻子岂有违抗的余地？

    再者，有谁听过哪个有地位的男人没有三妻四妾的？更何况是飞云这种身分。

    加上飞云个性冷傲，从不对人显露了真心，却唯独对她又爱又怜，几次前来向她认错、关怀，她早早就招架不住了。没法子，她向来吃软不吃硬。

    可是她真的无法原谅他所做的一切，她无法接受深爱的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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