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生的证明 (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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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人叫你怪物,”魔王停顿了一下,红眼睛冷冷地盯着斯内普,“因为你的确是。”
浑身的血都在这一刻冰结。斯内普慢慢地抬起头,看着伏地魔那双冷酷的红眼睛。
“主人……”他不确定地吐出这个词,声音沙哑。
伏地魔伸出骨节突出的食指,挑起斯内普的下巴,玩味地看着他。冰冷的寒意犹如尖针般刺入他的肌肤,沿着脊柱一路而下,引发一阵战栗。
“我看见你奸那个男孩有如奸尸……”魔王轻轻地说,“但你很快活,西弗勒斯……毁灭让人快活。”
魔王的微笑有如他身后的那轮血红而带芒的月亮,模糊而又让人茫然。
他放开了斯内普,低声说:“那些脆弱的、精致而又美丽的东西,天生就是用来给我们毁灭的……他们就像砥石,用来磨砺我们的锋刃……不是吗,西弗勒斯?”
他的声音很轻,不知道是在对斯内普说话,还是在自言自语。
斯内普正要习惯性地表示认同,但这句话语有某个词语让他全身僵硬:“我们?主人……你是说……我们?”
魔王用苍白的手指抚平黑袍上的褶皱,心不在焉地说:“是啊,我们。你不觉得我们有点相像吗?”
他偏过头来看着斯内普,神态像个好奇的孩子,没有嘴唇的嘴卷曲起一丝奇特的微笑:“你好像很震惊,西弗勒斯……这难道不是显而易见的事吗?”
斯内普呆呆地看着他,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干涩地说:“我的……荣幸……”
“这就是我重用你的原因之一,西弗勒斯……你会成为一个伟大的巫师。”魔王的目光再一次投向远方,石墙上的爬山虎叶子和他的黑袍一起上下翻飞,轻轻地说。“任命你为斯莱特林院长大概是那个老骗子做过的唯一一件符合我心意的事情。你可以代替我呆在霍格沃兹,照料那些甜蜜的小蛇……然后,等到那个老骗子死掉,你会成为霍格沃兹院长。”
斯内普再一次僵住。一种莫名的情绪在心里爬升,像吸满水的海绵一样膨胀开来。他不确定这是因为他听到了邓布利多的死讯还是他要做院长的消息。
魔王回过头来看着他,血红的眼睛眯成一条细线,微笑道:“这是你的心愿,不是吗?”
“一直都是。”
“我知道。”魔王简短地说,微笑有如刀锋般锋利,“我会把霍格沃兹赐给你,西弗勒斯。我会达成你的一切心愿,只要你一如既往地忠心为我服务。”
斯内普无话可说。他站起身来,只是为了再一次跪倒在魔王的脚下,亲吻他的黑袍。
“主人……”他轻声低语,感觉到眼角的刺痛。
月色如水。
今夜的月色不像那一晚满月时那么明亮,却依然能搅翻他的心境。
也许,他从来就没有平静过。
那种奢侈和幸运,本来就不是他这种人可以拥有的。
他披衣而起,走到男孩的卧室中。
男孩并没有锁门,房门敞开了一线,透出一缕苍白的月光。
这让他有些惊讶而又有些小小的愉悦——看来男孩并没有像防贼似的防他。
虽然这并不代表什么。
男孩已经睡着了,虽然并不安稳。
他睡觉的样子像个婴儿,双手放在胸前,蜷缩起身体,魔杖斜斜地靠着胸膛。婴儿在母亲子宫之中,大概就是这样的姿态。
但婴儿不会有这样粗重的呼吸,这样剧烈起伏的胸膛。
婴儿不会有这样狰狞凶恶的面具,遮掩住他残破的面容。
婴儿不会在睡眠之中也紧握魔杖,仿佛那是他惟一的依靠。
斯内普看了一会儿,在男孩的床边坐下来,记起了男孩说过他的梦境并不安宁。
自己有教过他如何制作无梦魔药,难道他并没有用吗?还是说,即使无梦魔药也不能带给他一个宁静的睡眠?
他的呼吸如此急促,汗水打湿了他的黑发,是做噩梦了吗?
他梦见的是伏地魔,亦或是……斯内普自己?
斯内普盯着男孩,只觉得前所未有的无力。
你还想做什么呢,西弗勒斯?他问着自己。你还能做什么呢?
他想拨开那被冷汗湿透的黑发,把那孩子从噩梦中唤醒。
他想老老实实地对他说,他并不是想故意伤害他。
他想要他的原谅,想要他对他微笑。
他还想要……比这更多的东西。
很多人叫你怪物。因为你的确是。
但你很快活,西弗勒斯……毁灭让人快活。
是的是的,他想保护他。
他想抹去男孩身上所有的伤痕,想让那残破的容颜恢复如初,想让那双绿眼睛里重新绽放出明亮的快活的光芒,并希望这光芒永不消逝。
但是的是的,同时他也想毁灭他。
想弄脏他,想染黑他,想让他全身上下都带满自己的印记,从身体到灵魂。
想让他和自己一样在罪与恶的深渊里挣扎,永生永世,永不分离。
一缕小小的、悲哀的微笑,绽放在魔药教授苍白的嘴唇边。
这一定不是爱,他想。
爱会让人变得更高尚,而不是变得更污秽。
爱会带给人快乐,而不是痛苦。
爱会治愈伤口、净化心灵,而不是让人破碎。
你不懂感情……西弗勒斯,你不懂爱。
他知道他不懂。
十六年前的那个万圣节……不,也许更早。
那时他的父亲还不知道他的母亲是巫师,那时他的家庭还算幸福,他还可以象普通的麻瓜小孩一样提着灯笼在万圣节玩“不给糖就捣乱”的游戏……
直到大风吹过来,吹折了他手里的灯笼。
火焰烧到了他的衣袖,幸好被母亲吐出的咒语扑灭。
但在母亲伸出魔杖的一刹那,一切都改变了……
为什么还要过下去呢?有时候他真想对他野蛮的父亲说。既然你这样厌恶与魔法有关的东西。
为什么要守着一个完全不懂你的男人不肯离开呢?他也想这样对自己愚蠢的母亲说。
但现在他明白了。
有一种感情,明明只会带给你痛苦,明知道相聚相守只能毁灭自己也毁灭别人,却依然让你不舍得离开,不舍得挣脱,不舍得放弃。
但那一定不是爱,他想。
象艾琳那样固执而笨拙的爱,象托比亚那样凶暴而带有伤害性质的爱,是没有资格称之为爱的。
却偏偏是他唯一知道的东西。
即使再憎恨自己的父亲,再鄙视自己的母亲,他终究是他们的儿子。
所以,此刻充塞在他的心里、满满当当得快要溢出来的情感,一定不是爱。
可以是愧疚,是悔恨,是保护欲,是责任感……什么都好,但不能是爱。
一定不能是爱。
地窖的夜晚阴冷而有潮湿。月光象寒冷的霜花一样落在魔药教授的膝盖上,带来丝丝凉意。
斯内普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重新找回了理智。
他再一次凝视着那个男孩,凝视着那紧皱的眉心,散乱的黑发。
他对他的情感他永远也不会说出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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