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的对他而言没有任何意义。
“给我听着,老老实实地回去,别又胡乱闯祸。”
“可是——”
咯吱一声,艾伦想要质疑的声音戛然而止。
利威尔在艾伦刚一开口的瞬间,就松开抓着他的脸的手,一抬起来抓住艾伦脸旁边的一根铁栏杆。
嘎吱。
儿臂粗的铁杆发出不堪重负的悲鸣,陡然间被扭曲成一个怪异的弧度。
说了两个字就卡了壳的艾伦瞠目结舌地看着脑边那个扭曲的铁杆。
利威尔兵长只是手一用力,就将那看似坚固的铁栏杆扯开了一个口子。
“你还觉得我需要你这样的小鬼帮忙才能从这里离开吗?”
“……”
少年缩着肩膀努力努力地摇头中。
一用力就轻易掰弯了儿臂粗的铁栏杆的利威尔松开了抓着铁柱的手,他的眼角微微上扬,挑起细长的弧线。
然后,哗啦哗啦的铁链撞击声中,他伸出双手,抓住了铁栏外面的少年的头。
因为铁栏被他掰弯了一根,空出一个大大的口子,所以他很轻易就将艾伦的头拽了进来。
小鬼睁着眼看他,细长的睫毛下,透亮宝石般碧绿色的瞳孔里流动着惊心动魄的绿意。
那让人想起初春的嫩芽从洁白的雪地里扬起枝叶的勃勃生机。
他已足足有一年的时间不曾看过这样美丽的绿意。
“听话,艾伦。”
男人说,低沉而近乎在耳边呢喃的声音,带着某种渗透到心底的酥麻感。
让人听一下,就忍不住心口微微发颤。
“回去乖乖待着,知道自己蠢,就别想太多。”
“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会处理,你掺和进来只会添麻烦。”
有着几分凉意的唇落在艾伦的眼角,而后是额头,发梢。
利威尔的发紧贴着他的颊,宛如耳鬓厮磨一般,极尽柔软,极尽亲昵。
粗糙的手指抚着他的发,他的鬓角,他耳后的颈。
长达一年的时间,让男人在这一刻成为了贪婪的化身,毫不掩饰地贪恋着身前少年肌肤的温度和气息。
明明是强硬的动作和语言,却极尽温柔得让人无法抗拒分毫。
“事情很快就能解决。”
褐发的兵士长说,他的吻再一次印在少年的眼角。
………………
………………………………
艾伦的房间里,一片寂静,仍旧是雪白的刺眼的天花板墙壁,还有雪白的床。
平日里在房间里转个不停的医师和女性医护此刻都不见了踪影,只剩下两个年轻的少年安静地坐在房里。
“不知道艾伦怎么样了……是不是见到利威尔兵长了。”
阿尔敏坐在椅子上,他的双手不断地交握着,暴露出他此刻不安稳的心情。
他黑发的好友没有回答,只是站起身来,都到窗边,目光眺望着下方。
楼房的下方,一条宽大的河流绕着这座楼房哗啦啦地流淌着,将楼房与四周阻隔起来。而河流外围,一队队的精锐士兵在楼房的四周来回巡视着。
“三笠,你觉得艾伦会知道吗?”
看着刺眼的天花板发了半天的呆,阿尔敏突然开口询问。
“……呵呵,我在问废话,他们肯定不会告诉艾伦。”
他呵呵地苦笑了两声。
“最多,只会对艾伦说,为了削弱调查兵团的兵力之类的,才将利威尔兵长交出去。”
“是啊,韩吉分队长对我们也是这样说的,埃尔文团长也是对外这么说。”
“……民众担心调查兵团的军事力量,担心他们会用强大的军方势力进行独|裁,所以埃尔文团长才交出了利威尔兵长,以此作为证明向民众宣告调查兵团会放弃自己的力量。”
说到这里,阿尔敏深深地吸了口气,眼底露出嘲讽的意味。
“可是,三笠,你真的觉得利威尔兵长会因为维持人类的平稳这种理由……去会考虑什么人类的未来,因此去服从埃尔文团长的命令吗?”
站在窗边的三笠回头看着自己的好友,漆黑色的瞳孔,像是黑夜的晨星,却又冷得不带一点温度。
“那个人不会对任何人妥协。”
他神色平静地回答。
是的,那个强大而又可怕的男人永远不会对任何人,任何事妥协。
而唯一的例外……
金发的少年抱住头,一脸苦涩。
“你看,你都看出来了不是么?”
他苦笑道。
“所谓安抚民众什么的都只是借口,惧怕调查兵团的军方势力也是借口。那些人惧怕的……根本不是调查兵团,而是艾伦。”
“年轻,强大,巨人化,那种让所有人都无法抵抗的……压倒性的力量……”
强大得让人仰望的力量。
多么令人惧怕。
…………
王,应该是和贵族以及军方一同掌握权力的存在。
他可以高高在上,但他必须和众人分享权力。
如果王一旦拥有压倒性的强大力量,无人可以遏制他的力量的话——
在未来,这位强大的少年王将一手掌控、独占所有的权利,再也不与任何人分享。
噢,多么令人恐惧的未来!
他们绝不能容忍这样可怕的未来!
…………
所以,不能让年轻的王为所欲为。
所以,必须遏制这位少年王拥有的力量。
“所有人都知道,利威尔兵长是艾伦所拥有的最强的剑……”
恐惧着年轻的王的力量的人们想要剥夺王所拥有的力量。
他们无法剥夺少年王与生俱来的血脉,那么,唯一能够做的,就是斩断他的羽翼。
埃尔文拒绝了人们要求将年轻的王严密看守在王宫之中不得离开的要求,而作为保护艾伦的代价,他交出少年王手中最锐利而强大的刀锋,那个拥有最强人类之名的男人。
那就是妥协的代价,调查兵团兵士长利威尔以谋害王室的罪名被定罪,关押入狱。
在定下罪名的那一日,埃尔文和利威尔两人在房间里整整谈了一天。
没人知道他们说了什么。
只知道,谈完之后,利威尔没有任何反抗,任由宪兵给他拷上枷锁关押入狱。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该不该把这件事告诉艾伦。”
阿尔敏紧紧地抱着头,流露出痛苦的神色。
“可是——”
不告诉,那就是隐瞒。
可是告诉了,只会伤害他的好友。
“可恶,到底该怎么办才好……”
靠在窗边的三笠没有回答阿尔敏痛苦地自言自语,他只是侧过头,仿佛最冷的夜色的漆黑瞳孔安静地注视着楼房下那一队队巡逻着的士兵们。
阳光落进他冰冷的眼底,却照不出丝毫的暖意。
…………
***
闻讯而来的埃尔文站在地牢之前,目送着韩吉带着不断回头看的艾伦离去,向一侧梳理得整整齐齐的棕金短发贴在他的额头上。
地牢微弱的火光在他侧颊上跳跃,将他的脸一半点亮,一半深深地隐藏在黑暗之中。
阴影中,他的眼至始至终都被一团迷雾隐藏着,让人看不出他眼底的情绪。
然后,他转过头,看着铁栏对面的属下。
“果然……这孩子也只有你能够驯服了,利威尔。”
本来他都做好艾伦会大闹一场的准备,没想到艾伦竟是乖乖地听利威尔的话回去了。
他曾经的属下没有回答他的话。
利威尔站在阴影中,注视着艾伦离去的方向,深褐色的狭长的眼在黑暗中泛着令人心惊的冰冷弧光。
“你后悔了吗?”
埃尔文突然莫名问道。
他的眼目不转睛地盯着利威尔,想要抓住曾经的下属脸上任何一点细微的表情。
他说,“如果反悔,现在还来得及。”
那双深褐色的瞳孔毫无感情地瞥了他一眼。
“如果我要离开,你觉得谁拦得住我?”
深褐色短发的兵士长说,低沉声音宛如冻结一般。
锐利的目光从细碎的发梢里透出来,冷得让人心颤。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埃尔文,缓缓抬起手来。
幽幽火光折射着黑亮的铁器,那连接着他双手手铐的粗大铁链不知何时断裂开来。
“……的确是。”
埃尔文说,微微摇头。
“如果不是自愿……”
【当战争落幕的那一刻,拥有非人力量的英雄就成了怪物。】
调查兵团的团长叹息着,发出苦笑般的声音。
“……这世上谁能有那个本事把怪物关进牢笼?”
——那个强大得像是怪物的男人不会对任何人任何事妥协——
——而唯一的例外——
——那个只对怪物驯服的孩子,同样也是这个怪物唯一的软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