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沿,她坐得笔直,浑身的不自在一眼就看得出来。她始终不曾回头,就这样背着床中人,一言不发,好似一尊可有可无的雕像。
嬛己也不说话,她确实病得重了,刚才说出那两句话都废了老大的劲儿。感觉自己脸颊烫得厉害,可是身上却冷得发抖,冰火两重天的感受,让她难过极了。
忽的感觉额头上传来冰凉的触感,她勉强睁眼看,发现紫睦将她的手臂搁在她的额头上,貌似正在为她降温。
“我身体凉…”她闷闷地解释道。
如果嬛己此刻有精神,她一定会大笑出声。只可惜现在她连笑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是弯了弯唇角,眼前那个只给她背影的人,渐渐模糊在了视线中。再没有力气去掩饰自己,脸上厚厚的面具也无力装备,她此刻觉得前所未有的疲惫,也前所未有的轻松。
很快紫睦的皮肤便上升到了与她额头相同的温度,她不得已,扭过身子,打算换一只手臂再继续降温。却不小心擦过她面颊的时候,感觉到了冰凉湿润的触感。
她哭了……
紫睦只觉得心里被狠狠锤了一下,扭过身来,发现她已经闭着眼睡着了,脸颊上还残留了泪痕。
双唇嗫嚅了片刻,紫睦闭上眼深深叹了口气,轻声道:
“嬛嬛…对不起……”
究竟对不起什么,是“对不起,我始终放不下当年的事”,还是“对不起,我辜负了你很多年”,紫睦自己也说不清。只是内心就像是被塞了一团乱麻,纠纠缠缠理不清晰。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紫睦觉得自己头一次没有办法去坚持自己心中的那些顽固想法,因为在这里,她所坚持的东西似乎变得不值一提,曾经的恩怨,在如今的朝不保夕的危境之中,成为了最可笑的片段。
或许当年的很多事情,根本不是她所想象的那般。
看着嬛己烧得通红的面颊,向来艳红的双唇如今却苍白不堪,可即便如此依旧深深吸引了她。当年在山洞中,她重伤昏迷,连水都吞咽不下去,全是嬛己一点一点用自己的口渡给她,才把她救活。迷迷糊糊之中,那双唇成了她最为迷恋的曙光,行走在生命垂危的悬崖边唯一的念想。
伸手抚上她的唇,轻柔缓慢地摩挲,她情不自禁地俯下身去,吻住了那双唇。时隔近三千年,天知道她有多想念山洞中的那短短三个月的疗伤时光,她生命中最美好的三个月,永远一去不复返的三个月。时隔三千年,她只敢在嬛己昏迷的情况下一亲芳泽,对于自己的愚蠢、顽固、可恶、胆小,她早有自觉,同时也深恶痛绝,但却始终无法战胜自己心理那一关。
为什么…为什么…
离开那双唇,她痛苦地闭上眼,锁紧了双眉。
突然,隔壁卧室传来易风的呼唤,他的语气里带着一丝焦急和疑惑,紫睦急急忙忙起身,向隔壁赶去:
“紫睦!你快过来看看,那个女的醒了,但是…”
易风没有继续说下去,因为刚刚赶来的紫睦已经看到了宋云从床上坐起了身。只是她的模样让人觉得很是古怪,一时间,二妖警惕心提到了极点,戒备地看着宋云。
“这家伙…很不对劲…”
宋云的状态看起来迷迷糊糊,似乎并未完全清醒,整个人仿佛处在一种微妙的离魂状态之中,好似梦游一般。她的双眼瞳孔看起来灰蒙蒙的一片空洞没有焦点,看着易风和紫睦,就好像透过她们看进了虚无。
“终南山,快来终南山…”她机械性地说道。
终南山?紫睦和易风一头雾水,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他们,都在终南山,快来终南山…”她只是重复着,毫无情绪。
“紫睦,她到底在说什么?”易风皱眉,低声问身边的紫睦。
紫睦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清楚。
“终南山,原来如此,看来宋云确实就是玄司。”冷不丁的,一个暖阳般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紫睦和易风未有所觉,因此惊了一跳,看向身后,却深深松了口气。
在他们后面,雪阳正笑眯眯地站在那里,怀里抱着熟睡中的冰儿。她身旁还站着陆之谣、青雀和巳蛇,青雀背着昏迷的赵姜,巳蛇背着受伤的卯兔。一行人的出现,无疑将二妖心头的大石卸了下来。
“主公,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说这个女的是玄司大人?”易风一头雾水地问道。
“此事说来话长,先进屋再说。”说罢,她率先迈步进了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