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片的事也是水到渠成,现在就难办一点。
不过照片是必须得要过来的。
苏澈决定直截了当地开口,“还有一件事,”崔长安勉强抬眼听他讲,“就是我们以前的那些合影——你也知道我的工作性质,那些照片虽然没有什么,可万一落到有心人眼里,也是一桩麻烦,所以我这趟过来,也是想请你把那些照片都收拾出来交给我,我自己拿在手里才能安心。——你不介意吧?”
崔长安怔了一下,很快他就明白过来了,对方的措辞尽管很动听,可说到底,还是不放心他,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答的,他心里眼里都是空茫茫的,心里只能想到一件事,他想照片还过去之后,彼此也就完全没瓜葛了罢……可是到这一步,不该再惹人生厌,他强迫自己定了定神,理了理思路,尽量逻辑清楚地问道:“是从小到大所有的照片都要吗?和其他人一起的合照呢……”
“照片中第三个人的都不要,只要我们两个人的合影,小学的也不要,从上了初中开始,你都收拾出来给我。”
崔长安说那他知道了。
苏澈很快又问他:“你看你大概什么时间能整理好?我让我助理去取。”
崔长安说他等一下回去就收拾,明天他就可以派人来取,于是事情就这么说定,简直是出乎意料的顺利,顺利得简直让人有点奇怪,苏澈虽然没怎么设想过崔长安会就照片的问题怎样刁难他,可是也许照片不在北京,也许鬼才知道那些照片给掖到哪个角落了,一时想找出来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更也许他这样问对方要照片难免让对方不舒服……结果,事情竟然就这么说定了。
苏澈有松了一口气之感,心里简直要轻松起来,脸上的表情也放松不少,崔长安看在眼里,心头一痛,他迟疑一下,终于问出来:“你……你要照片是要自己保管着,还是……”
苏澈执起面前的茶水抿了一口,复又抬起目光射向崔长安,冷静而漠然地回答道:“我打算都烧了,一劳永逸。”
其实也可以骗他说要自己保管着,毕竟照片还没要到自己手里,他随时可以改变主意,可是还是那句话,他不喜欢拖泥带水,不管崔长安跟他这样藕断丝连的来往是抱持着什么样的想法,他希望从此以后他可以完全地断了念头,彻彻底底的。
随着他的话音落地崔长安眼里的一点光芒彻底黯淡了下去,他勉强地保持了一点微笑,说:“既然是这样,其实你不用派人来取,我自己都烧掉就可以……”
“那不行,”苏澈淡定地截住他的话,“我得自己亲手烧了才能放心。”
崔长安话一出口也发现这是一句傻话,要是可以放心他的话,也不会问他要照片了,他都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说出这种蠢话来,他不想再犯蠢了,他想掩饰性地笑一笑,可是又恐怕自己会笑得很难看,他只好很快地点点头,说好,“那就还照刚才说的那样。”
苏澈只想断了他的念头,可是他这样他说什么就是什么,还有那勉强出来的笑容,却又忽然让他有点难过,大概是因为以后不会再相见了,总是会有所触动吧,苏澈打电话给邬鑫让他把车子开出来,这是要离开的信号,崔长安也清楚,简短的电话很快挂上,双方都知道离别在即,对苏澈来说,不管他心里是怎样一种感触,面上却是波澜不兴的,双手交握在桌面上,苏澈的目光静静地流淌过崔长安的面容,他最后说:“照片的事我要多谢你——没什么事的话,我走了。”
这是最后一次的见面,以后不会再有,这样拖泥带水的关系,到这里总算要画上一个句点,他想这对他对崔长安都是一种解脱,慢慢地把能遮住大半张脸的墨镜戴上,苏澈站起身来,他真的要走了。
“阿澈!”走了几步,崔长安在后面喊他。
苏澈想了一想,终于还是停下来,他们也只剩下这一点的时间。
戴着墨镜的半张脸转过来,他听着崔长安用发抖的声音问他:“——阿澈,你恨不恨我?”
苏澈极为缓慢地摘下墨镜,两人四目相对,崔长安目光颤抖地对着他,他整个人好像都是颤抖的,时间似乎静止在这一刻,苏澈就着这话仔细地想了一想,曾经是真的很恨他的,他竟然在那种时候弃他而去,现在想来也跟做了一场梦似的,如果不是还有他老爸的事要背负要忙碌,那段时间很难想象要怎么熬过去,怎么能不恨呢,可是终究也被时间慢慢地消磨掉了,他也不想再恨了,就,这样吧。
苏澈的目光静静地流淌过崔长安的脸,缓慢而清楚地说:“以前挺恨你的,现在不恨了,只是我也不爱你了。”
最后一次,他想应该说点真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