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在说那小娃儿。有个干脆就拉了那惊诧的莫名其妙的娃儿,搂在怀里,胡渣子就扎了孩子的脸。小娃子却“嗷嗷”地叫,喊着“奶,奶!”支拉着手,就去够奶奶。那人哪放,抱得却更紧,说:
“小子,有了媳妇,看你还‘奶,奶’地叫不?”
那奶奶却是一下地恍惚,愣怔着,满脸的笑就凝了。她思了,又是笑,骂那人的嘴碎,说:
“混说个啥?怕他没有长镰把儿高,我已”
竟又说不下去了,脸上还是笑,却是没有意思的。
“哎!奶奶说这种话?你还得看着他长大呢!”
劝慰,却更引了悲的酸来。
有人就岔开了话题儿,说:
“哎——啥时候儿了?三子,你怎么还在这干坐啊?小寡妇该给你暖好床了吧?”
人们就是笑,羡慕地笑,嫉妒地很。他们笑着,都怂恿着那个叫三子的赶快去吧,别给他们这帮人瞎混了。三子却更不能挪窝儿了,就坐着不动儿,说:“别混说,别混说!”心里却不知怎地想,但是不好意思的。有人就说:
“你们露水鸳鸯的,你不去,小寡妇的床就让别人上了。”
他还是倔强地强坐着,嘴里却是支吾着,不知怎么是好了。
人们说笑了一阵,就默默地没有了声儿的,就干坐着,抽烟的抽烟,想心事的想心事。奶奶说话了,说:“三子,那寡妇对你咋样耶?明儿个,我给你们提说提说!”
三子还是没有话,脸上却是通通的红。
“还害羞呀!你臊个啥儿哩!”说着,又引得人一阵地笑。有人还说:
“三子,你不愿意,让奶奶给俺说吧!俺”
“你想得美!”三子满脸的怒气,红头涨脸的,似喝了酒。
人们就是笑,奶奶也是笑着说:“看来,三子是真的在意那妇人儿了!我给你们撮合撮合!”
三子没有吭气儿,心里却是美的。
“天不早了,困觉,家去困觉去!”有人就打着哈哈,眼睛已经朦胧了,灯都是在恍恍地跳。
夜,已经深了,西沉的残月宁谧无声。
三子看着人都去了,回头看了那房顶长了草的茅屋,灯也熄了。他喜着,满心子的乐和,竟是这夜也为着他了。他欢喜地,迎着清爽的夜的风,就迈着快的步子往着他温的窝去了。
在残月的光里,他就一个愣怔,呆了。不是梦的,他还感着夜的凉,很是凉了。他已经没有心思去那屋子了,看着那个远去的人影,一切的梦,都没有了。
他在自己依然宁静的屋里,点着孤孤的灯,恍恍的,全是漫的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