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觉得有些不对劲,还没等她细想,贤妃有带了笑问:“你会不会泡茶?”
世人爱喝茶,泡茶之法渐渐细致讲究,寻常家里泡茶的侍女也要学个三两年才能接手这个活,真正泡得好的大家,不仅要挑茶挑水,几扬几沸,点茶分茶,还要看手势手法,一气呵成。花茶相比之下要简单些,但宋静节也不敢托大,只应一声:“略通一二。”
贤妃扶着宫女站起来,眉间有些轻愁,对着宋静节还是含笑:“我还有一卷经没有念完,你和世子先泡茶吧。”
宫里的女人都爱念经,庄妃以前还好,自从小殿下没了,不听着经书都睡不踏实。宋静节想,贤妃也是失去过孩子的人,恐怕经都是给已故的二公主念的。
贤妃自去小佛堂念经,宫人们端了茶具来,两遍摆上蒲团。
宋静节和世子对坐,跪坐在地上,象牙白的裙裾散了一地。先将器皿用热水烫一遍,腕子细细的一转,热气像烟雾一样缭绕,纤纤十指在青釉罐的映衬下更显得莹白。褐红色的木勺舀出桃花苞倒进茶荷里,桃花淡淡的香味就弥漫开来,仿佛周身都围着一缕缕粉色的香风。
世子渐渐有些恍惚,眼神穿过雾气看到更远的地方。少女散着一头长发,只用锦带松松系在身后,偏爱穿琵琶袖的衣裳,煮茶不方便也不肯换。把桃花苞从茶荷投入壶内,春日收的桃花蕊里的露水也烧开了,滚水注进去,花苞滴溜溜转圈,一点一点伸展,朵朵盛放。
少女最爱这个,拉着他的衣袖:“你看你看,花开了,真好看。”
铫煎黄蕊色,碗转曲尘花,当然是好看的,可他的目光落在少女欣喜的脸上怎么也移不开。隔得近了,还能看到阳光下脸上的一圈小绒毛,连呼吸都不由放轻些,嘴里喃喃跟着念:“嗯,真好看。”
一沸的茶倒了,花茶味淡,二沸就就拎起了小茶壶,面前摆着一对极轻薄的定窑绿釉划花杯,壶口来回点三下,一杯茶满,浅绿的杯口飘着一朵粉馥馥的桃花。
素手执杯端到他面前:“老师,请喝茶。”
少女在人前总是极文静的样子,独独和他在一块,一颦一笑从不遮掩,眉如远山黛,眼似横波流,却爱玩爱闹,最喜欢打趣他。教她画了几笔,眼珠儿像小溪里跳出的浪花在阳光下一闪一闪:“比唐大家教得还细些,我以后叫你老师才好。”红酥手执了甜白杯,歪着头笑:“老师,请喝茶。”
世子哭笑不得的样子,眼里却是要溢出来的宠溺,连宋静节都看得懂,只见他接了茶杯,弯唇轻声:“夭夭,别淘气。”
宋静节一头雾水:“什么?”
世子眼里的清润像是被震出一道裂痕,瞬间成了无数的碎片,融入暗沉的眸子里,一丝一毫也看不见了。
宋静节有些心悸,却见世子唇边依旧勾了极小的弧度,伸手接过茶,摇着头从喉咙里发出醇厚又低沉的轻笑:“还真是像啊。”
宋静节茫然的眨眼,微微歪了歪头,发边绢花上细细的纱网就像世子眼睛,泛着中的粼粼波光。
世子嗅着清淡的桃花香,看着宋静节,心里突然痛的不能自抑,连这个小动作也是像的。他分不清是真的像,还是心里被占满了,所以看谁都觉得像她。
茶水微微有了波澜,尽力稳着手,想也没想就喝了一口,舌尖烫得起卷,顺着喉咙咽下去,心里却依旧是寒潭一样森冷,怎么也烫不热的。
宋静节瞪着眼微微伸手,一声“仔细烫”却来不及说出口,这样滚烫的茶水也不见世子皱一下眉,喉结翻动,他低着头缓缓开口:“你很像夭夭。”
宋静节疑惑:“夭夭?”
世子抬头,唇舌撩动吐出这个名字,就算心里是苦的,齿间却像抹过蜜糖。他笑的温柔又绝望:“表妹小名夭夭。”
宋静节脑中一闪,世子的表妹,不就是二公主么。看着他眼中沉重汹涌的情绪,却微微缩了脖子,紧紧捏着帕子。她年纪还小,少年少女的□□读诗读词也看到过,便是翻开《诗经》第一篇,也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的关雎。朦朦胧胧的知道有这样一回事,可到底没开窍,看着只觉得心惊和心酸。
世子说完这一句却住了口,慢慢品起茶来。
宋静节心里酸酸涩涩不懂是为什么,也端了杯子嗅茶香,轻轻抿一口,沁人心脾。
宫人都在一旁围着,忆诗手里拿着两枚石头,看得一清二楚,石头上沾着汗,大日头底下也觉得身上发寒。
贤妃好一会才出来喝了茶,让他们去书房,那两幅画世子没带来,却一一说了其中不足或可取之处。宋静节想起来一直没送出去的礼,唤了忆诗进来,巴巴的把石头献出去。
世子弯着眼睛,笑得煞是好看,接了东西,顺手摸摸她的发心。
忆诗心里存着事,看得一惊一跳,好容易回了棠妆阁,借口上次说要给飞霜殿看门的小丫头画花样子,挑了帘子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