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八殿下十四五岁的年纪,眉眼间不像云衍的沉稳凝重,却满满都是少年人特有的张扬洒脱,双眸灿灿,生机勃勃。
宋静节行礼:“八哥。”
云潇一口茶差点喷出来,赶紧拿帕子掩了,笑得直咳嗽,断断续续得笑道:“今日这声八哥可算应景了哈哈,老八,咳,你快把你提溜来的那个活物拿出来。”
云役指着云潇就要回嘴,顾及着初次见宋静节,到底忍住了,一甩袖子没好气地对李华道:“没听到三公主的话吗?快拿上来。”
等李华拎着一个鸟笼子进来,里头一只八哥怪腔怪调地叫着:“郡主万安,郡主万安。”宋静节也忙拿帕子掩嘴,险些笑出声来。
云潇歪在椅子上,笑得直喘气:“这要是被云潋云滟知道了,说不准也要买两三只回去挂在房檐下,也不必教什么‘公主万安’,只教‘八哥万安’就好了。”
云役大刺刺一坐,冲李华挥手:“算了,拿下去吧。”摸摸鼻子,脸上还有些委屈:“你们说四哥是不是故意的?非让我买个八哥来给静节解闷,会说话的鸟也不是只有八哥啊!”
宋静节一愣,看云潇点头如捣蒜:“我觉得这倒像四哥做的事,四哥看着话不多,其实肚子里最促狭了。这哪是让你带着八哥来给静节解闷,分明是让那个活物带你给静节逗乐来的,哈哈。”
听着这两姐弟笑闹,宋静节也咬着唇笑,想着那方正凌厉的眉眼,倒不知云衍是这样的人。
云役大马金刀地坐在椅子上,一挥手:“算了,这鸟我可不送你了,下回给你弄一只鹦鹉来。免得那两个小丫头知道了,真去养八哥。反正四哥是要给你解闷,甭管是鹦鹉还是八哥,只要你喜欢就行了,你可别告诉我你就喜欢八哥啊。”
这话说的也有些奇怪,少年大大咧咧的哪里想的上去,宋静节也并不多心,抿嘴一笑:“确实没鹦鹉好看。这是四哥托你送来的,他给你写信了么?”
云役摇头,端着茶杯喝一口:“这是四哥走前吩咐我的,我让人教它说吉祥话,耽误到今天才拿来。四哥在外头出生入死的,哪有功夫写信。”
宋静节一惊,云潇却咽下嘴里的翡翠蝴蝶卷,奇道:“不是说赈灾么,怎么说的跟上战场似的?”
宋静节也切切地望着云役,云役还是那么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拿着牛乳饼咬上一口,才道:“半夜潜入房里的盗贼啦,混进流民里头的刺客啦,更不消说饭食茶水里投毒的,可不是出生入死。再说了,底下官绅勾结、贪墨横行,四哥要去筹粮筹钱,不就要和他们斗智斗勇,和上战场也没什么分别。”
云潇放下点心,也没心情吃了,怒道:“四哥办得是公差,他们也敢派人刺杀,就不怕父皇知道?”
云役眼神一冷,哼一声:“他这是尊贵久了,得意忘形了。只是父皇的心思,谁也不说准。这些事我都知道了,父皇岂有不知道的,可父皇也没什么反应。”
云潇立马接道:“父皇也太……”到底忌讳,不敢说出来。
这世上除了圣人,谁最尊贵。宋静节心里明了,庄妃倒不是诓她,原来真的这样凶险了,默然半晌,才低低问一声:“四哥可还好?”
云役皱了眉,敲着桌子道:“怎么说呢,倒没有受伤,只是差事办的艰难。下头官仓里都没有粮,户部也拿不出多少银子去赈灾,临近各省恐怕得了太子的吩咐,都不肯借粮。四哥奉王命旗牌,当场斩杀了一个伙同豪绅,趁灾压低田价,兼并百姓土地的知府,才立了威信,找当地粮商和盐商筹了款子,解了燃眉之急。可……”
云潇蹙着眉接口:“知府是四品的官,太子的外祖父也不过是个知府。四哥虽然是钦差,奉了王命旗牌可以便宜行事,但这也太过了。父皇有没有旨意?”
云衍摇头叹气:“太子那边天天吵,弹劾四哥的折子都在父皇案头堆着呢。”
这话一出三个人都沉默了,花厅里一下子静了起来。云役终究是男子,看两个姑娘愁容满面的,先开口道:“本来是来送鸟给静节解闷了,却弄的你们都不高兴了。”
宋静节是主人家,只能压下满腹纷乱,接口道:“不说这些了,这会子说也无用。你们不是要赏画么,去书房看看吧。”
云潇也叹口气把烦心事丢开,听了宋静节的话,直摆手道:“帖子上的一个由头罢了,哪真要赏什么画呢,再说这会也没这心思。”
宋静节知道她对画画不感兴趣,也不意外,只看云役。
云役站起来扯扯衣裳,撇着嘴:“别看我,我可看不懂这个。算了,反正今儿这鸟也送不出去了,我下回再给你带鹦鹉来。”
两个人都是说风就是雨的性子,就这么告辞走了。
宋静节送他们到门口,沉默一会,对拨月道:“今日既然跟永安宫告了假,那就去陪着庄妃娘娘吧。”
拨月忙去把自家腌渍的酸枣带上一小罐,陪着宋静节去飞霜殿。
一进门,庄妃看到她就点头:“我刚找出几枚田黄石和鸡血石,英国公世子除了画是一绝,刻章也是一绝,这个你就当谢礼送给世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