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一日比一日还更大些。天儿不好,人也懒怠动弹,拨月更不肯让她冒雨去未央宫,只好沉闷的翻书刺绣。
朝堂上比棠妆阁里更加沉郁,大臣们听着雨声,都垂了头不敢说话。皆因一早加急送来的奏报,黄河支流新安江闸口决堤,禹州的同安县和桑德县都淹了。
皇帝皱着眉头,黑了脸,又问一句:“众卿家可有良策?”
大臣们面面相觑,这会都想起云衍月前就奏过此事,当时以太子为首反对,皇帝也就按下没提。如今事发,当日反对的人恐怕都讨不了好。到了这会,傻子也不会再凑上去,无功倒罢了,有过就成了大过了。
只有内阁和工部脱不开身的,站出两个,奏道“当务之急,一是要调粮赈灾,而是要加紧抢修河工。”
皇帝点头,这话中规中矩,皇帝自己何尝不知,只是……
“此事,众卿议议章程吧。”
户部尚书闻言一缩脖子,矮了半个头,恨不能把自己埋在砖缝里。前两年打仗,国库几乎见底,这两年好不容易攒了点出来,上个月皇帝还私下透了话出来,大约后年又要用兵,让他备好银子。可他又不能生出银子来,这里用了,那里不就短了。
户部捉襟见肘,这已不是秘闻,上回云衍提起防洪,太子就拿这个讥讽他。皇帝的顾虑也在此处,大臣们一个个都是人精,谁也不肯这时候站出来,一时鸦雀无声。
云衍此时也无话可说,眼观鼻鼻观心,谁知他不出头,自有别人替他出这个头。
群臣沉寂,只见最前面一人明黄色衣袖一扫,双手拱出:“儿臣以为,赈灾之事可交由四弟去办。几个月前,四弟就提出今夏恐有洪水,都是儿臣见识浅薄,不以为然,才酿成此大祸。儿臣想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此事只有四弟心中有数。另外,以往也有各级督抚为了向国库掏银子,无限夸大灾情之事发生。所以,此次也要劳烦四弟,亲自去查看灾情。”
云衍只最初有些吃惊得看了太子一眼,就明白他的意思了,说白了,要他出京而已。
朝中静静的,不复当日争论之势。皇帝心中也不好受,当日云衍提起,皇帝觉得兹事体大,云衍初上朝堂,不足为信。等现在真有了涝灾,皇帝自己心里就过不去。太子这么懂事的把所有罪责揽过去,皇帝浑身熨帖,点着头叹道:“太子说的不错,老四,你可有章程。”
云衍深吸一口气,抬头稳稳回道:“儿臣唯有尽力二字而已。儿臣以为,最要紧的是督促地方官府自救,或是周围行省调粮援助。先安抚住难民,再等朝廷后续安排。再有新安江处黄河中上游,近日雨水渐小,还要提醒下游地方准备抗洪,疏散百姓,以免再增灾情。”
让地方自救,不要指望国库的话,说到了户部尚书的心坎上,也说到了皇上的心里。皇帝沉吟半晌,金口一开,定下章程:“此事既然是你提起,就由你代朕下去走一趟吧。灾情刻不容缓,朕封你做赈灾的钦差,在外便宜行事,全权办理赈灾之事。”
这话说的露骨,所谓便宜行事,就是往附近几个省调粮的事了。各省之间调粮,主事的人要震得住各省的巡抚、总督,也只有皇子才能办好。只要不找国库,皇帝都是支持的,云衍心中有了底,利索下拜:“儿臣领旨。”
皇帝慈和地点着头,太子看着云衍,脸上晦暗不明。
云衍下了朝直奔万安宫,到了飞霜殿,半边身子都湿了,庄妃一见就有些惊异:“这是怎么了?”
熙春正给庄妃揉水肿的小腿,脚也肿的穿不进去鞋。云衍看着庄妃越发笨拙的身体,眼里满是担忧,缓缓道:“新安江决堤,禹州的两个县淹了,太子举荐我主理赈灾的事,父皇已经准了。”
庄妃面容一肃:“太子举荐的?可见他已经有了筹划。”
云衍点头,稳稳道:“无非和年前承恩公一样。”
庄妃看云衍不疾不徐的样子,知道他有了决断,拍拍他的手:“这是正经差使,你好好办,不必挂念我。”
云衍点头,扯了笑意一叹:“母妃身边有熙春姑姑和拂冬姑姑,不会有什么事,我只是担心赶不回来等弟弟出生了。”
庄妃被他逗的笑起来:“小孩子都那样,没什么好瞧的。老八刚出生的时候,你还嫌他红彤彤皱巴巴的难看呢。”
儿行千里母担忧,看着云衍瘦削的脸,庄妃又叹一口气:“出了门,处处都凶险,何况防洪救灾,天险更加难测。你万万不能逞强,无论如何,不可伤着自己。圣人派下来的人,总归不够忠心,去你舅舅那借几个得用的人吧。太子那边,你一定要防备。”
云衍一句句应着,庄妃眼里起了些薄泪,一咬牙,推一推他:“事情紧急,快去吧。”
云衍撩起下摆,利落的磕一个头:“母妃保重。”
出了飞霜殿,孙问行冒雨匆匆跑来,呼哧呼哧喘着气,把怀里的东西递给云衍:“殿下,这个拿来了。”
这是云衍从太和殿一出来就吩咐孙问行回撷芳殿去拿的,月白色的锦帕包地层层叠叠,云衍接过来,就朝棠妆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