遮掩的暴露着,没有任何的怯懦与闪躲,不难看出他根本不在意别人的目光,甚至是不在乎自己这张脸的美与丑。
恐与厌这些有关的字眼都不曾在叶青青眼底的情绪找到,她只是惊呆他眼眸的美丽,而心底不免叹息,能拥有如此的星眸只怕他原先的容貌定惊为天人。
叶青青的嘴被捂住,她不能开口说话,只能不断眨着眼睛示意问他究竟想做什么?
可这个突然冒出,甚至手段有些粗鲁的毁容男子并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那双眼睛却又仿佛有千言万语要说。
此时夕阳已然落去,幽暗的黄昏,房间的轮廓渐渐被愈浓的黑暗所模糊,这让男子的面容更显出了几分恐怖。
窗户半掩,偶尔一阵风拂来,撩动床幔。
叶青青顿感莫名其妙,男子却忽然有了动作,他竟然放开了捂住她嘴的手,并且缓缓抬手伸向叶青青。
叶青青想也不想,张口就要喊,“救……”刚刚出口一个字,她看清了他手掌心的东西时,身子猛地一怔,随之僵了住。
神色慌张的叶青青急中生智,“就是你这个混蛋!啊啊啊啊啊……什么时候能离开这个鬼地方!无聊……我要自由!混蛋!”这才安抚了被惊动的暗卫。
所有的表情、话语、动作戛然而止,如同被点穴一般,能看出有变化的就是叶青青不知何时失神的眼眸。
风静止了,眼前的男子也消失了,画面遽然回到那个梦境——
满头白发的老奶奶抱着小女娃,身子摇了摇,哄小女娃睡觉,老奶奶温声细语,“青青不要哭,我的青青是最美丽的女孩子。”
“呜呜,她们用石子丢我,说我是丑妖怪。”小女娃伤心极了,语腔尽含委屈。
“青青要相信奶奶,奶奶有骗过青青吗?”
“从来没有!奶奶,那我的爹爹和娘亲是不是也是最美丽的?”
老奶奶笑容慈祥,“当然了,青青的爹爹和娘亲是……”
梦境只到这里,画面重新返回现实,叶青青已然恢复了常态,出奇的镇定接过男子手中的那只毛笔,“你究竟是谁?”平静的声音中有着难以察觉的微微颤抖,她把声音压的极低。
这支笔并非一般的毛笔,它细且短,适用于小孩子,并且它出现过在她那个梦境中,就在奶奶哄她睡觉时一旁的桌子上,笔杆有一支雕刻精致、栩栩如生的展翅凤凰,与奶奶手臂上的凤凰一模一样,她不会认错!
叶青青小心翼翼的收好毛笔,将其包裹在锦帕后放入怀中,这才抬头看向那男子。
她刚想说什么,却见男子缓缓的摇头,话就这么咽住了,目光正巧落在他白滑的手上,不由微微一愣,方才全然被梦境的事情夺去注意力,此时此刻她才发现容颜尽毁男子的怪异处。
两人距离的过于近距离,她可以断定他的烧痕是真实的烧伤,可他脸上的烧痕严重程度来看,伤他的大火定然来势凶猛,可他除了脸上的肌肤,脖与手都完好无损,这不免让她倍感怀疑。
不过对于别人的事情她无兴趣知道,何况还是人家痛苦的过往,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她接下来的话皆有所保留。
叶青青干脆追问毛笔的事情,面容带着难以压制的兴奋,“这毛笔是谁给你的?”声音更是充满了期待。
男子不语,只是看着她摇了摇头。
不能说话?还是不记得了?还是在保守秘密?
叶青青眸光落向男子严重变形的嘴唇,心生不忍,亦不再勉强,可又不甘心,便选择一些可以摇头点头作回答的问题,“给你毛笔的人,当时是不是孤身一人?”
男子摇头。
还有别人?
叶青青试探性的开口,“男人?”
摇头。
“那就是女人了?”
还是摇头。
这回叶青青算是明白了,他根本就是一问三不知,干脆问道:“还……”话到嘴边,她顿了顿,抿着嘴有些许的小心翼翼,“活着吗?”声音很轻,犹若羽毛却让她的心无法再平静。
话才脱口,她就意识到了自己的白痴,奶奶的墓她已扫过数次,当年奶奶去世许多村民都可作证,她老人家还能站起来不成?
男子终于点了点头,然而目光不曾离开她怀中包有毛笔的位置。
叶青青猛地一震,活着?难道不是很多年前奶奶给他的毛笔?
“距离拿到这只毛笔,有十年吗?是就点头,不是就摇头。”
男子摇头。
“五年。”
摇头。
“三年。”
摇头。
“一年。”
男子用力点头。
嗡的一声,叶青青脑袋乍响,奶奶不在人世是定居,那这毛笔落入了谁的手中?今天毛笔再次回到她身上,又将发生什么?
此时叶青青的情绪是复杂的,喜悦、激动、困惑、急切……交错在一起的情绪,让她脑袋微微混乱。
经过这么久的努力,她接受了来到陌生世界的事实,农家田园,青山绿水,平静却充实的平凡生活,为什么短短的时间里就面目全非了?
叶青青开始出现了抵触情绪。
“我帮你度过这次追捕,和你扯平了,还请你快速离开,不然以后发生什么,我都无能为力。”叶青青语气冷淡。
映入叶青青眼帘的那双星眸渐渐蒙起水雾,水光闪闪,泪珠已在眼眶打转。
“……”一个大男人竟然哭给她看!闹哪样?
叶青青和男子无法正常沟通,她只能不断猜测道出可能的情况,由男子点头摇头转达意思。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叶青青才摸清男子的心理,只有四个字——缠上她了。
男子以带来毛笔的信息想换一个新的开始,新的生活。如此惨烈的伤痕,他面对陌生人依然可以坦坦荡荡,不怯懦不自卑,可想而他根本对美丑就不在乎,不难看出他是一个有过去的人,或许是不凡的,甚至是轰轰烈烈的过去,可由眼下的情形来看,他并不愿意回到原先的那种生活,所以她才会如此断言。
叶青青以为自己从不圣母,更谈不上好心,可她此时此刻才知道除了李瑞的一声“娘子”能让她为之动容外,眼前毁容男子一双会说话的星眸同意影响了她。
开始并非她所想,经过并非她所愿,结果并非她所要,一步一无奈,生活就是这样,做不到事事称心如意,总有那么一两件事迫于无奈。
“你留下吧,只要你能做到不被其他人发现。”叶青青叹气道,她眼眉一横,“如果我发现你任何正常,我就会揭穿你,你留在我身边的唯一要做的就是踏踏实实活着,别玩些什么阴谋诡计。”
星眸眨了眨,灿过了辰光,闪烁不明,他用这双会说话的眼睛表现出了他心底的高兴。
叶青青心想身旁凭白无故多一个大男人,还是这么显眼的大男人,怎么可能呢?他会知难而退的吧?
“咯咯……咔咔……”忽而,一阵毛骨悚然的骨脆声在身后响起,似是一声声断骨挫胫时胫骨的哀嚎,让人汗毛直立。
叶青青的感觉自己的心要跳出喉咙了,就在她转过身看去的瞬间,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
只见这个毁容男子的高大身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逐渐缩小,顷刻间,他竟和她变得一样娇小。还是这张脸,同样的装扮,可从外形来看,他更像个女子,待叶青青仔细一看,他不正是厨房烧火砍柴的丑奴吗?
丑奴平时都把刘海覆在眼睛以下鼻子往上的位置,怨不得她没能认出他。
叶青青彻底折服,搬起石头打自己的脚,从此她身边就多了个从厨房来的丑奴。
大约一个时辰后,叶青青从蓝槿那里名正言顺的从厨房要人,蓝槿知道丑奴生的骇人立即答应了,并且委婉的告诉叶青青,就算庄里没有镜子,你漂亮的漂亮是事实,虽可以找个更丑的人做陪衬突出自己,但请不要自卑!
叶青青身边能有个丑奴使唤,端茶倒水拿东西什么的,蓝槿更加放心,不然庄里有其他的事情,她会顾虑不周全。
叶青青终于松口气,能顺利蒙混过关把丑奴要到身边,有惊无险,她知道自己这是为以后添堵呢,但大男人哭得只剩绝望,她……就当为下辈子积德了。
不曾想第二天清晨,丑奴陪叶青青散步,十数个黑色劲装的侍卫迅速将两人包围在中间,而另外几个则进入周围的别院房间内四处翻找。
院子不大,很快就翻了个遍,为首的侍卫连忙跑来回禀,“青堂主,没有人。”
黑衣侍卫缓缓退后,恭恭敬敬的立于两侧,一抹火红跃然而出。
“女人,你怎么在这?”声音附着惑人的磁性,而尾音微微上挑的质疑透着丝丝危险的讯号。
叶青青心中一惊,这不是昨天四处溜达顶碰到的男人的声音吗?
方才叶青青也有听到侍卫换红衣男人为青堂主,她这才知道原来他的身份,和她预测的差不多。
“这不是心生郁结,所以到处溜达溜吗?”叶青青镇定自若,毫不畏惧的迎接青诡质疑的眸光,回答亦应对有素,“丑奴是个哑巴,青堂主不要见怪。”
叶青青为丑奴解释道,随后便让他站在了自己身后。
“郁结?爷倒是一点没看出来。”细长的桃花眼眯了眯,青诡打量着叶青青,“女人,怎么感觉你有几分眼熟?”目光并未在叶青青身上停留过久,而是转移向了她身后的丑奴。
“青堂主还真是健忘,昨天不才见过吗?”叶青青挪动步子,将丑奴挡在身后,“丑奴胆小,让青堂主见笑了。”
青诡不语,眼中渗出了几分凌厉,突然,他左手轻抬,一道寒光飞过,直冲向丑奴。
速度太快了,叶青青根本阻止不了,待她转身看向丑奴时,耳边伴随了,“嘡啷——”一声,只见锋刃染着血丝的匕首静静躺在几步之外的地面上。
一缕发丝飘飘落下丑奴脚边,他额前的发丝被割断,那张布满眼中烧痕的脸颊暴露在空气中一大块,与匕首擦过的地方出现出一条直线,渗出了少量的鲜红。
丑奴的脸在此刻更加的狰狞恐怖,两旁的侍卫都不免脸部抽搐,有些忍受不了了。
一向看惯美人的青诡更是眉宇大皱,“女人,你还真会挑人,爷若是晚上噩梦缠身,这帐就算你头上。”眼中的凌厉不知何时散去,他的质疑似也消失。
青诡拂袖转身,侍卫们也紧随其后。
这群人终于走了,叶青青总算可以彻底松口气。
……
夜悄悄降临,九皋阁。
书房内,胜雪锦袍的狐君坐于伏案前,低头专注地看着书卷,直到有人推门进来,他的眸光从不曾离开。
“尊上,人没找到。”青诡直接躺在了屋内的软榻上,他一手撑着头,“是不是我们太紧张了?我谅圣女教的人没胆子夜探山庄。”
突然想起来什么,“对了,尊上,我可是碰到一个口口声声称和你有情债女人,快和我说说,这半年你都做了什么?”
情债?
听到这里,狐君的目光这才转移开,他放下手中的书卷。
本有些微微疑惑,可不过片刻的功夫,他便了然地轻轻勾唇,“青诡,那就是叶青青。”
随着尾音轻轻落下,青诡点了点头。哦,原来是……砰地一声,他人从软榻上直接掉了下来。
“她就是叶青青?”青诡惊讶道,回想起黄昏时的两次接触,有些懊恼,他缓缓起身,拂掉衣摆的灰尘,他坐回软榻,把玩手中青玉折扇,“不过这女人倒有点意思。”说话的时候,目光落在扇面,然扇面内的画面他看到的却是叶青青与他接触时的每个神情变化。
看着看着,青诡似乎感觉到不对劲,他倏地回神抬眸望去,就见狐君正含笑注视着他,连忙解释,“尊上,你别误会啊,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就是……”
就是、就是……他自己都圆不下去了,“尊上,你知道我的,我是真的没有别的意思。她若不是叶青青,我或许会做点什么,但既已知道她是,我肯定连想法都不会有!”
唇角轻轻一勾,狐君状似风轻云淡道:“我又没说什么。”
是没说什么,可笑得却让人背后直冒冷风,青诡也只敢在心底小小的呐喊罢了
青诡刮了刮自己的鼻梁,识趣地将话题转移开来,“尊上,你就一点不担心圣女教与那几个老不死的合作逼你就范?”
深邃的凤眸中有若云卷云舒,狐君轻起薄唇,“与虎谋皮,他比我们担心的更多,一面要对付我们,另一面还要提防老家伙们。”
青诡很赞同的点了点头,可他啊就是死性不改,“尊上,我看绯月不错的,娶了她又何妨?肯定更家对你死心塌地,这么多年了,尊上当真不想尝尝女人的滋味?”暧昧的笑着,“向绯月这种女人最合适不过尊上,杀得了敌,上得了床。”
灯芯摇曳,将房间照亮,投下斑驳的暗影。
狐君起身走向书架,雪袍在光芒下似镶了一层淡淡的光晕,夺了窗外月儿的辉芒。
他背对着灯光,一片漆黑的影子映在脚下,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当他从书架左上角的层框中取下一个精致的锦盒时,不知为何背影柔和的线条染上了料峭的冷利。
他转过身,凤眸漆黑如夜,笑得如沐春风,“青诡,我看你也不错的……”
青诡当即一个激灵翻身站起,躲得远远的,“尊上,我只是开个玩笑,你不要当真啊!我家老爷子还等着抱孙子呢,你可不能辣手催我!”
狐君把铁盒放在身前的伏案上,“你把这个带给绯月,让她亲自给米长老送过去。”
说到正经事,青诡严肃的点头,不过拿铁盒时,狐君就站在伏案的另一侧,青诡小心翼翼的把铁盒拿到手中,立刻跳离远远的,随即撒腿跑出九皋阁。
狐君淡淡一笑,也出了房门,来到叶青青的住处。
叶青青体虚无力,做不了大的活动,只能半依在软塌上看书,身边的丑奴时不时喂她一颗葡糖。
她张口吞下第N颗葡萄,目光不离书卷,道:“丑奴,不要给的那么频繁,我已经吃得饱了,偶尔一颗润润嗓子就行。”
------题外话------
帮大家疏理一下,狐君座下四堂主,出现三个了:白千鹤、绯月、青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