户部丢银、天后染恙、太子监国……这些天长安城中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很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势头。太平安安静静地端坐在案后,垂眉敛目,等武后又叮嘱完一番话后,才起身请辞。
武后点点头,道:“去罢,切记莫要激怒你阿耶。”
太平又垂首应了声是,随即便跟着一位宫人,来到了高宗养病的地方。
高宗这些日子精神萎靡了许多,也不再像先时那样喜欢逗小女儿取乐。太平到来时,他正蔫蔫地倚靠在软枕上,胳膊上缠缚着白布,微微渗出了一些血迹。太平上前两步,低唤一声阿耶,然后跪坐在高宗榻前,垂首说道:“阿耶的伤处,可还要紧么?”
高宗缓缓摇头说道:“无妨,只是前日外出狩猎时惊了马,摔折了半边胳膊。”
他的声音略有些低沉,也透着深深的疲惫,似乎昨夜里睡得不大安稳。
太平微抬起头,想要纠正高宗这番冬日狩猎的言论,但话到口边,却又咽了下去。既然阿耶不希望声张这件事情,那她便继续装傻充愣罢。只是这大明宫里,还需得要多放几个耳目才行。
她望着高宗,轻声问道:“那……侍医是如何说的?”
高宗摇摇头,声音愈发显得疲惫:“侍医们都说不打紧。阿月,你信不过阿耶阿娘,总该信得过侍医罢?这回的伤处并无大碍,等将养个三两月,便能够行动自如了。”
太平闻言,心中略略宽心。
高宗望着眼前的小女儿,忽然开口问道:“朕昨夜草拟了一封诏书,命太子监国。阿月,你既然能到这里来,那便证明,你方才看过那份诏书了。在你心中,究竟是如何想的?”
太平端端正正地坐跪在高宗榻前,垂眉敛目,声音也平平稳稳:“女儿以为,阿耶狩猎时不慎惊马,实在是一桩天大的意外。阿耶为什么会惊马,又是如何惊的马,都应该详加查探才是。而且此事理当在暗中去做,不宜声张,以免朝中人心不稳。太子监国的缘由,多半便在于此。”
惊马,指的便是暗杀。
但眼下高宗似乎并不愿意提及此事,她便也只能假作不知道,用言语来暗示他。
高宗沉默许久,才叹息着说道:“你方才这番话,同你阿娘所说的,真是分毫不差。”
他抬起手,将帷帐收拢到软金钩上,让太平靠近一些,才又叹息道:“现下接近年关岁末,不但诸王进京朝见,连诸多藩属国也派遣使者来到长安,预备明年开年时的大朝会。在这个节骨眼上,阿耶一出岔子,朝中便会人心惶惶。你秉性聪颖,应该晓得其中利害才是。”
太平微垂着头,低低说道:“女儿晓得。”
高宗低低唔了一声,又有些欣慰地说道:“所幸这些日子,还有你在帮衬着太子。就算阿耶暂且养两天病,让太子监两天国,也没有什么大碍。等明年开春之后,阿耶便会去祭一次天,然后到洛阳去将养些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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