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了李绩的意思后,目中寒光霎时如野马脱缰般四泄,她朝那官差微微一笑:“我比你更无耻。”
笑意瞬间收敛,秦颜重重挥出一拳打在那人眼眶,只听一声哀嚎,便是重物落地的声音,众人还没反应过来,秦颜随手将衣袖一挽,上前俯身抓住那官差的衣领提起,然后屈膝撞在他腹间,抬手朝他脸上便是一拳,将他打偏飞了出去,刚从桌上滚落地又是几脚连踢,直打的那官差满地打滚,口吐涎水。
“你竟敢打我!”那官差百忙中出言威吓道。
“打的就是你。”本来准备歇手的秦颜冲上去又是一拳。
从没有看过女人用这么粗鲁蛮横的打法,众人张口结舌,竟没有一人想到上前帮忙。
李绩在一旁看着打得风生水起的秦颜,不禁有感而发,果然是好的怕坏的,坏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
一脚踩在对方腹间,秦颜肘臂撑在腿上,居高临下的打量着那官差,冷颜恐吓道:“现下我要你的命,你准备出多少钱买?”
那官差被打的头晕眼花,良久才反应过来,拼命朝他的下属使眼色,那些人立即会意,正要动时,秦颜一把捏住他的喉咙往上提,眯眼道:“你的命果真不值钱。”说着手劲缓缓收紧,只听到一阵骨骼发出的‘咯吱’声响,那官差被掐的不能说话,双眼大瞪连连摇头,慌忙之下去掏自己身上的银两,连着方才秦颜的银票一并拿了出来。
秦颜从他颤巍巍的手上接过钱,手上略松了些力道,头也不抬道:“我见你方才还收了不少钱,都拿出来吧。”雁过拔毛,人过留名,这手段她老早就会了,秦颜不屑的想。
那官差一愣,即刻反应过来,连忙去解腰包,等秦颜拿到手,才一脚将他踹开,从腰包里取出一锭碎银扔到那官差身上,嫌弃道:“我这人向来不取不义之财,这是你的卖身钱,还你便是。”
那官差得了自由,又经此侮辱,恼羞成怒的指着秦颜二人暴喝道:“还不快给我打死他们!”
那些属下如梦初醒般围拥上来,还未等有所动作,一直没有出声的李绩突然道:“慢着。”
李绩的声音并不大,却隐隐生威,将一干人等震在当场,他沉声道:“傅夺,曾任指挥同知,北疆一役擅离职守,致将士死伤数千,后遭贬谪至长淮定城,任府知事一职,不改过自新,反而私立律法中饱私囊,纵容属下横行乡里,其罪当诛!”
那些官差见李绩将傅夺的来历罪状说的头头是道,且李绩风仪天成自有一股威势,一时摸不清对方底细,也不敢放肆,再加上无意间瞟到秦颜又开始在一旁若无其事的挽袖子,气焰顿时收敛不少,领头的官差悄悄退后几步,才强撑着朝李绩喊道:“你们究竟是何人?”
李绩自腰间亮出一块玉牌,不紧不慢道:“本官乃圣上钦赐巡查刺史,罪证凿凿,汝等还不速叫那傅夺前来受死!”
秦颜所在的位置正好能看清那块腰牌,正是当初李绩要丢与自己的那块,上面篆有隶书的‘御’字,充当刺史令倒也不差。
此话一出,人群里一阵骚动,那些官差脸色大变,慌乱中调头就跑,秦颜见他们跑远了,低头从手中的银票抽出一百两,然后将多余的钱转身递给馄饨摊主,吩咐道:“烦请你将这些银钱分还大家,多余的你便拿下吧,权当是赔偿你的损失。”
那青年下意识的就要摇头拒绝,秦颜却不管,将钱往桌上一抛就走,那青年只好在身后大声道:“那傅夺为人狡诈,请大人和姑娘多加小心!”
秦颜回头报之一笑,转身时对等候在一旁的李绩道:“你的手”
“无事。”李绩打断她,不着痕迹的将手背于身后,眼中浮现几分笑意:“若是今天不让你出这口气,你待如何?”
秦颜勉强收回了探视的目光,半晌才道:“我就不信他们不走夜路。”到时候麻袋一盖,定要打得他爹娘都不认识。
李绩忍笑道:“放心吧,他们自会有人处置。”
秦颜已明白这是李绩心里做了打算,于是点头,深思道:“活了这么大岁数,一次被人调戏,原来我还有几分姿色。”
走了几步,没听见有人答复,秦颜疑惑的回头,却见李绩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笑得直不起腰。
两人找了一间客栈落脚,掌柜登记时,李绩只要了一间房,待他们离去,掌柜不禁多打量了两眼,回头时,桌上登记的账簿突然被人抢了去,他刚要喝斥,发现来人竟着的是官差服,连忙赔笑道:“原来是差爷,不知有何贵干?”
那人冷笑一声,将账簿丢回桌上,凶神恶煞道:“这里没你的事,管好你的嘴!”
那掌柜点头哈腰的目送那官爷出门,见他走远了,目中才露出鄙夷的神色,转头时发现一人侯在柜台前,他连忙迎上前道:“姑娘可是要住店?”话方出口,他才看清是先前进去的白衣女子。
秦颜看了一眼桌上的账簿道:“再要一间房。”
夜已深,烛火静静燃烧,李绩独坐桌旁,斟茶自饮,耳边隐隐传来桌椅跌撞的打斗声,没多久便归于平静,有人在他的门外轻叩了门板,特意压低的声音恭敬道:“陛下,已处置妥当。”
李绩将茶杯放下,看着烛火轻道:“速速退去。”
只见门外的人影一闪,一切复又归于平静,不知过了多久,烛火开始摇摇欲坠,此时房门突然‘咯吱’一声被人推开,两人目光不禁相撞,秦颜微一愣神,随即不发一语的坐在李绩对面。
李绩蹙眉,意有所指道:“夜路走多了终会遇鬼。”
“他不一样。”秦颜明白李绩其实是担心自己,心中生出暖意,她低叹一声缓缓道:“当年北疆一役,傅夺与彭聪两人阵前脱逃,致数千将士身死异乡,他们万死难辞,我亲手取了彭聪的人头,只差傅夺。”
李绩敛目低道:“因为傅夺是杨延辉的亲外甥。”
“是。”秦颜冷声道:“我在军中表面对杨延辉恭迎顺从,唯有此事我的态度绝无姑息,班师回朝途中,杨延辉也因此对我起了杀心。”
“你”李绩话音一滞,心中异常沉闷。
“一切都过去了。”秦颜恍然笑了笑,如释重负道:“数百日夜,那些将士已经等的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