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林瑾瑜,那个小贱人,本夫人终有一日要将她碎尸万段!”
林瑾珍看着谢玉芳,秀眉微锁,说道:“娘,我们这步棋是不是走错了?”
“错了?”谢玉芳眉毛微挑,哼道:“就算他们这般恩爱又如何,那南宫烨终究也是一个废人,林瑾瑜那贱丫头这辈子都别想过正常女人的生活!”
林瑾珍闻言,眼眸眯了眯,点了点头。
“夫人,奴婢有要事禀告。”本已离去的怜儿得了讯息之后又转回了厅房,在外禀告起来。
谢玉芳平顺了一下自己的怒意,开口道:“进来吧。”
怜儿推门进屋,见到谢玉芳与林瑾珍先是请了安,随后便说道:“夫人,老爷方才派人来告知,说是已经找到邪医云思辰了。”
谢玉芳眸色一亮,陡然站立起身,本是愤怒扭曲的脸庞忽然之间绽放出了笑意:“真的?他在哪里?”
怜儿回道:“他在福顺医馆。”
谢玉芳早已等不住地起身离开,一面走一面吩咐起来:“走!我们现在就去请他过府给李嬷嬷治病。”
怜儿颔首跟在了谢玉芳的身后快步出了海棠苑。
这厢,林瑾瑜与南宫烨坐上马车之后,林瑾瑜的身子随着马车的摇晃微微动了起来,而南宫烨则坐在一旁保持沉默。
林瑾瑜转头看向南宫烨,问道:“南宫烨,你怎么知道我方才咳嗽是想要装出风寒的样子。”
南宫烨据实回道:“上一次你自西玥回到东琳之后,我便命人在相府外保护着你,我的人告诉我谢玉芳送了一件嫁衣给你,依照她的心思,她怎么可能送好东西给你呢?”
“哦。”林瑾瑜点了点头,那一次她从西玥回去,南宫烨并未派人跟着她,但是,当她回到林府之后便又命人保护起她来。
他对她真是太好了,好到她都想打个地洞钻下去从此不见人了,她真是无颜面对他啊。
“南宫烨,谢谢你……”
今日这出戏,南宫烨简直唱得太完美了,他唱得越完美,她心底的内疚就越深,面对这样的自己,他非但不责怪她,还帮着她在旁煽风点火壮大燎原。
面对林瑾瑜的感谢,南宫烨只说道:“不谢。”
林瑾瑜微微眯了眼,又想起了碗筷的事,南宫烨此举是一早就已经想好了的,想要用碗筷来告诫林府的人。
南宫烨此人,虽然身残,但是,他的计谋与手段却是可以略见一斑的。
他若不是残废了,想必,在东琳的朝堂之上也该是会有一番大的作为吧?
脑中忽而划过了一个念头,其实,以后的人生就这样与南宫烨走下去,却也不会太差,至少,他会帮她抚平眉间的褶皱。
如此,是不是也就够了?
只是……爱这个字,对于现在的她来说,的确还是一种奢侈。
回到宣王府之后,南宫澈跟前儿的侍卫冷煜竟是侯在了莫言轩外,南宫烨见到冷煜时朝他微微颔了颔首,尊敬地唤了一声:“煜叔。”
立在南宫烨身侧的冷焱在见到冷煜时开口唤了一声:“爹。”
冷煜朝他二人点了点头,随后对南宫烨说道:“二爷,纳兰昊月于明日晚间在御花园设宴,一是为了庆祝王爷得了儿媳妇,二是欢迎安宁公主,还请二爷与二少奶奶准备一下,明日下午便随王爷进宫赴宴。”
南宫烨点头道:“好的。”
冷煜随后便起身离开了。
林瑾瑜在听见又要进宫赴宴时,脑中居然划过了纳兰睿淅那一张疏远而冷凝的脸。
既是皇宫夜宴,那么,明日晚上便是不可避免地要见到纳兰睿淅。
之前与他相处的朝朝暮暮仿佛还在昨日,虽然她对他没有爱,但是,他却是第一个喜欢上她,并且对她好的男子。
一时间,思绪纷飞,心绪悠远。
“娘子,你不想进宫赴宴么?”南宫烨看着林瑾瑜的神色有些飘远,遂说道:“如果你不想去的话,留在府中便是。”
话语一出,林瑾瑜忽而收了思绪对他说道:“还是去吧。”
都说那夜宴一是为了庆祝宣王得了儿媳妇,如果她不去是不是不太好啊?
南宫烨微微挑了眉,看向林瑾瑜,唇瓣微抿,却是没有再说什么。
此时的福顺医馆,谯掌柜在见到那个摇晃着折扇一身黑衣的云思辰时,立即从柜台转了出来朝云思辰颔首道:“少庄主,您来了啊……”
请安的同时谯掌柜忍不住偷瞄了云思辰一眼,今儿个这太阳是从西边出来了么?他已经许久未曾见到少庄主了,却不想,再次见到少庄主,他居然穿上黑色的衣服了!
云思辰自然知道谯掌柜心里那些弯弯肠子,他折扇一收敲在了谯掌柜的脑袋上,抬眉问道:“怎么?爷不适合穿黑色衣服么?”
他就不相信了,凭他那风华无二的气质,会有衣服穿在他身上不好看的?
谯掌柜闻言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头,摇头道:“没有,没有,少庄主说哪里的话,您丰神俊朗仙人之姿,穿什么都好看的。”
云思辰满意地点了点头:“这还差不多。”
谯掌柜忍不住一头黑线。
“你去做你的事吧,爷在这里等人呢。”云思辰揶揄完谯掌柜之后便对他吩咐起来。
谯掌柜点了点头又转回了柜台之后去坐自己的事,当他拿出账本翻开时还是忍不住偷瞄了一下自家少庄主,不知为何,怎么这次见到少庄主,总觉得他有些不对劲呢?而今的他虽然也戏耍自己,但是,他眸中的笑容看着却是那么低牵强。
发生什么事了?
正思索间,谯掌柜只觉门口忽然暗了一分,他转眸一望,发现医馆门口竟是立了四五个人,为首之人穿着一袭绛色的锦袍,看着有四十岁的模样,头上梳着富贵发髻上戴金簪。
“这位夫人,您是要抓药还是看病啊?”谯掌柜见来人身着富贵定是有大生意可做,遂急忙转出柜台迎接而去。
谢玉芳立在门口,她是来求邪医医治的,是以,脸上没有平日里飞扬跋扈的神情,但是,由于长时间的熏陶,她的眸中却仍旧带着一丝难以隐藏的高傲。
“这位掌柜,本夫人想见一见你们少庄主云思辰,云公子。”谢玉芳见到谯掌柜迎了出来,努力地压低了自己的声音,使得自己看起来比较的谦恭与和蔼。
谯掌柜听后眼眸微睁,旋即转身看了看云思辰,云思辰此时也与他回眸对望,朝他几不可闻地点了点头。
“这位夫人啦,您今日真是好福气啊,刚巧我们少庄主今日在福顺医馆里。”
谢玉芳闻言眸色一亮,说道:“是么?请问他在哪里?”
谯掌柜身子一转,手臂一侧指向了云思辰,介绍道:“这位夫人,这位就是我们云少庄主。”
谢玉芳顺着谯掌柜的手看了过去,发现在医馆的角落里坐着一名身穿黑色衣衫的男子,那男子虽是坐着的,却仍旧显得高大,此时他正侧着脸,她只能看见一个轮廓,虽说只是一个轮廓,谢玉芳也能分辨出来,这个男子乃是一名英俊的男子。
“云少庄主,您好!”谢玉芳疾步朝云思辰迈去,到得他跟前儿时朝他恭敬地颔首说了一声好。
云思辰懒懒回眸看着眼前的妇人,眉眼之中带着漫不经心:“你谁啊?”
谢玉芳自我介绍道:“我是南临右相林振青的夫人,我想请云公子去府上医治一个病人,如若云公子能够治好,我一定重重酬谢云公子。”
云思辰挑了挑俊眉,桃花眼微眯,讽刺道:“就算把你整个林府给卖了,你觉得爷会看在眼里么?”
话语一出,谢玉芳便噎在当场,喉咙里像是吞了个苍蝇似的,十分难受。
这个云思辰,说话怎地这般地狂妄?
不过,现在救人要紧,她也顾不得这么多了,有才华的人大多数脾气都比较怪。
“云公子说的是,倚云山庄富可敌国,哪里是我们这种小小相府可以比拟的,只是,念在医者父母心这话上,还请云公子出手救救病人。”
云思辰哼了一声,折扇一甩,拒绝道:“爷今日心情不爽,不想医治。”
谢玉芳心里咯噔了一下,这个邪医果真如传言一般,看病只看心情啊。
那么……她该怎么办呢?
给钱他瞧不上,晓之以理他又根本不遵循原则,而今,便只能动之以情了。
心中有了想法之后,谢玉芳竟是做了一个让她身后那些奴仆们十分惊讶的动作,她竟是上前跪在了云思辰的跟前儿。
“云公子……求求您大发慈悲,救救我的嬷嬷吧……”
对于李嬷嬷,谢玉芳有着别样的感情,而今为她求医,她自然也是真情流露,这般一说,眸中的泪水泛滥而出。
云思辰摇晃着折扇,垂眸睨着谢玉芳,这个死老太婆,对待小鱼儿和听雨这般凶残,却对一个婆子这般情深意重。
原来,她这般恶毒的人居然还有良心?
如果自己不知道前因后果,今日若是被她这般一拜,眼泪一流,兴许他就治了!
可惜的是!那李嬷嬷身上的伤都是他命人弄的,他又怎么可能去治呢?
不过,玩儿一玩儿倒是可以的,近来这些日子他憋闷得可以,有人送上门来让他玩儿,他,何乐而不为?
心里虽是有了想法,但是云思辰的脸上却是仍旧一副漫不经心的状态。
谢玉芳见他这样,随后双手伏地,朝地上磕了下去:“云公子……求求您了……救救她吧……”
她每一次磕头都磕得掷地有声,听得怜儿等人是不断地抖动着身子。
谢玉芳哭哭啼啼地磕着头,她不知道自己磕了多少下,头皮似乎也被她磕破了,血水也顺着额头缓缓滑下。
“大夫人,您流血了!”怜儿在见到谢玉芳额头之上缓缓而下的血渍时,惊得从怀中掏出手绢儿,蹲在她身旁就要为她拭血。
“你不要管我!”谢玉芳一把推开怜儿,继续狠狠地朝地上磕着头。
云思辰冷眼看着谢玉芳,见她已经磕头脑部犯晕之后终是为难地点了点头,说道:“得!念在你如此有诚心的份儿上,爷就陪你走一趟。”
谢玉芳闻言大喜过望,又磕了几个响头感谢道:“谢谢云公子了,谢谢了!”
云思辰站立起身,抬手捋了捋有些褶皱的衣摆,起身朝门口行去。
谢玉芳见状朝怜儿呵斥道:“还不过来扶本夫人?”
怜儿惊了一下,旋即起身去扶谢玉芳。
云思辰跟随着谢玉芳去了林府海棠苑,谢玉芳带着他到了李嬷嬷居住的寝居之中。
由于只剩下了一个身躯,李嬷嬷一直躺在床上,她身上的伤口从来都没有愈合过,所以,床榻之上有着许多血水。
谢玉芳还未进门之时便对云思辰说道:“云公子,一会儿您看见病人千万不要惊恐,她被人削去了四肢,眼睛和舌头也被人拔了……”
说着说着,眼泪竟是又飙了出来。
云思辰悠悠地回道:“我是大夫,又怎会惊恐这些呢?”
开玩笑,那是他弄成这样的,他有什么好惊恐的?
谢玉芳点了点头,随后转步进了房间,她去到李嬷嬷的身旁,在她耳旁说道:“嬷嬷,我给你请了最好的大夫来医治你的伤口,他是邪医云思辰,倚云山庄的少庄主。”
李嬷嬷有些感动地点了点头,眼泪簌簌而落,流下的却全是艳红的血水。
谢玉芳忙地拿手绢儿为她拭去了脸上的血水,随后转身对云思辰说道:“云公子,请。”
云思辰收了折扇,随后跨步去到李嬷嬷的床榻前,当他见到床榻之上的李嬷嬷时,惊恐地骇道:“天啦,是什么人居然将你弄成这样?”
李嬷嬷在听见云思辰的声音之时,剩下的身躯整个战栗起来,这个声音……这个声音……她永远都不会忘记,每每午夜梦回时,她都会被这个声音吓醒!
这个人,就是那个害她至此的人啊!
夫人啊……她被骗了!
可是,可是她根本就说不出话来,当真是可恨……可恨啊……
心中五味杂陈的感情肃然而起,有胆颤,有惊恐,有悲愤,有不甘,种种强烈的感情交织在一起,李嬷嬷竟是朝外呕了一口血。
“唔……”
云思辰在见到她呕血时,眼眸一瞪,对着谢玉芳说道:“她怎么呕血了?”
谢玉芳吓得脸色一白,立即上前握住了李嬷嬷的手,眼泪滚落而出:“嬷嬷,你怎么了?你不要吓我啊……”
云思辰在一旁也跟着急了起来,他说道:“你先让让,让我给她看一看。”
谢玉芳忙地点头道:“好……好……”
李嬷嬷在听见这个刽子手还要给她看病时,头部强烈晃动起来,口中一直不停地嗯嗯……啊啊……惊吓到了极致。
当云思辰还未触碰到她的躯干时,李嬷嬷竟是头一偏,闷出一口血后便气绝生亡了。
“她……怎么了?”云思辰瞪大眼睛,盯着床榻之上那个已经没了生气的人惊骇出声。
谢玉芳扑上前去,一把搂住李嬷嬷的身躯摇晃道:“嬷嬷……你怎么了?你不要吓我……不要吓我……”
云思辰站立起身,去到床榻前方,抬手触及了一下李嬷嬷的鼻端,随后对着谢玉芳叹了口气道:“夫人……她已经走了……请节哀……”
“什么?!”谢玉芳转头看着云思辰,不敢置信地摇头道:“你胡说!她没有死!她没有死……你胡说……胡说!”
“唉……”云思辰装作叹息的样子摇了摇头,说道:“事已至此,我就先告辞了……”
“呜呜……李嬷嬷……”谢玉芳处于哀恸之中,抱着李嬷嬷的身躯不肯撒手。
一屋子的奴仆噤若寒蝉,云思辰却是没有再看任何人,跨步出了房门。
出了海棠苑之后,云思辰却见苑门前竟是又立着一名中年美妇,云思辰眉毛挑了挑,虽然他俊美无双,但是,也不至于总是招惹这些个师奶吧?
这又是哪个老太婆?
“您……是不是邪医云思辰云公子?”
立在苑门前的人乃是闻讯而来的郁香琴,今日,当她听得谢玉芳找到了云思辰时,她的心里便止不住地欢喜,她的玟儿有救了啊。
云思辰一把甩开折扇,摇晃着回道:“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
郁香琴在听见这种说话的口气时,忙地说道:“您一定是云公子吧,我想求您救救人。”
“你们府上的人怎地如此之烦?”云思辰收了折扇有些不悦地说道。
郁香琴见状跪在了地上,也朝云思辰磕起头来:“神医,请您救救我的儿子吧……救救他吧……”
她之前听说谢玉芳在地上磕头磕到头破血流云思辰方才答应她来相府一趟,而今,自己也要使用这一招让云思辰给玟儿看病。
云思辰眉毛一挑,问道:“你儿子怎么了?”
郁香琴见云思辰问询,遂站立起身,上前一步在云思辰身前压低声音说道:“神医,我儿他遭人毒手,失去了男性功能……”
她说得十分小声,生怕身旁的人一个不注意便听了去。
然而,她又哪里知道云思辰的想法?
“什么?!你说你儿子不能人道了?”
果不其然,当郁香琴的话还没有说完,云思辰竟是带着内力惊吼出声。
云思辰的脸上带着满满地不可思议,似是根本就不相信这个世上居然有男子不能人道一般。
开玩笑!她儿子那种败类,居然连自己的亲妹子都不放过,如此人渣,风流倜傥维持人间正义潇洒不羁的他,又怎么不会落井下石呢?
传说,云思辰今日说的这一句话,几乎整个紫尧城的人都听见了,可见,他是用尽了全力吼出了这么一声。
郁香琴完全没有料到云思辰会这般大声地说话,待她反应过来之时,却是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她的身边已经站满了相府的下人。
那些下人们在听见云思辰这一声震雷之吼时,竟是转身带着这个劲爆的消息四散离去了。
“你……你们……”现下的状况郁香琴完全无法掌控,她该怎么办?这些下人们都听见了,如此,不出明日,整个紫尧城的人都会知道她的玟儿不能人道了。
郁香琴抬手指着那些早已散去的下人奴仆们,竟是一口气没上来,两眼一翻晕厥了过去。
“二夫人!”
郁香琴这一晕厥,立在她身后的那些婢子们便手忙脚乱地接住了她。
云思辰在见到这样一番场景时,无辜地耸了耸肩,随后便摇着折扇大摇大摆地离开了相府。
出了相府之后,云思辰忍不住地仰头大笑起来,好好笑,真是好好笑啊……
他似乎已经太久没有这样笑过了!
只是,在那笑容之后,他为何又觉得有些心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