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运动到过,所以肌肉纤维非常细,香而不腻,入口即化,深得牙口不好的老人的喜爱。
三娘将这块“里脊肉”切成片,用小木槌捶打,然后稍微煎成三分熟,端给了村里年纪最大的四爷爷和一班长辈。
四爷爷的牙齿都快掉光了,却还是用嘴搓着牛肉,吸着里面鲜甜的肉汁,不停的含糊说“好”。
接下来是拥有大理石花纹的牛内外脊和眼肉。
锋利的尖刀轻轻一划,牛肉就如同黄油般轻易被切开,露出里面让美食家疯狂的炫目大理石花纹。大理石纹路细腻如丝,均匀的分布在整块肉上,红白相间,如霜似雪。
“哇哦!”巴图老爹和乌力吉发出啧啧的赞叹声,他们都是经验丰富的老牧手,吃过的牛肉比平常人见过的还多,自然知道这样的雪花状纹理代表着什么。那是国际上价比黄金的顶级和牛a5肉质才会有这样的表现。
而和牛的饲养非常麻烦,据说还要听音乐,雇佣专人给它们按摩才能达到肉质要求。相比起来,白牛可好伺候多了,只需要往牧场上一放养就行。法师大人已经看到了白牛将和牛挤下高端市场的未来。
雪花牛肉是白牛身上除了菲力之外最精华的部分,最合适生吃、煎成牛排和以白山村的特殊手法烧烤。不过现在大家都等着吃,牛肉又没有腌制过,三娘就直接煎制了。
将雪花牛肉切成大块的厚片,捶打一阵,放入平底煎锅,很快,滋滋的油脂就和香气一起冒了出来。坝子里的人全都咽了咽口水,垂涎欲滴。
不过,由于只有一头牛,还要留下一部分给法师带出去检测,所以每人只分到了一小块。这已经让大家很满足了。
吃完团圆饭,大家又围坐祠堂外的坝子里看春节联欢晚会。
这是村里的唯一一台电视,还是黑白的,是村里的集体财产,只能收到中央一套。但是大家都看得非常开心,因为平时为了省电,电视都是不开的。
电视里此时正播放着赵大叔的小品,大家被逗得乐不可支,不时发出呵呵的笑声,就算冬夜的寒风吹得人脸蛋通红直跺脚,也不能吹走大家心中春节的喜悦。
四爷爷年纪大了,熬不住,就先回家睡觉,走的时候让法师送他。
“小佐啊,你要在村子里修路吗?”别看四爷爷年纪大了,可心里明白着呢。法师大人和村长干了什么事儿,他都知道。
法师大人点点头。四爷爷是赵氏宗老,办牧场修路这些事没他同意办不成。
“四爷爷反对吗?”
老人呵呵笑着摆了摆手:“反对你们还不是要修?你们这些年轻人要做什么,我这老头子是管不了啰!不过记得族里的规矩不能坏。”他也处在矛盾之中,既对族人越来越艰难的生活感到心焦,又想保持传统不被破坏,所以只能放手让年轻人去做。
“我知道。”法师沉默良久,直到把老人送到家才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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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初一,是白山村人祭祖上坟的日子。
“七叔,过年好!”法师大人在院子里活动身体的时候,看到扫地的赵七叔。他的腿虽然还没完全痊愈,但是已经可以干些轻活了。而赵玉柱,由于昨晚守夜,几乎熬了通宵,所以还在睡觉。
“过年好。”赵七叔笑眯眯的回了句,把院子里放了鞭炮的纸屑扫到角落里堆放,这边的习俗是大初一不可以倒垃圾,据老人说是会倒掉一年的财气。
早上八点,赵家上了族谱的男性全部准时到祠堂集合祭祖。
村长穿上了隆重的祭祀礼服,作为族长带领族人给祖宗们的牌位上香,上完香又带着全村人去祖坟上坟。
虽然法师大人不姓赵,但他要给养父上坟,也跟着去了。
首先拜祭的并不是各家自己的直系先辈,而是赵氏的共同祖先,搬到白山村定居的第一二代先人。
赵氏的祖坟很奇特,第一代先人的是一座巨大坟墓,坟墓下方砌了一圈青石,青石上还雕刻着八卦图文,周边八座二代先祖的小坟墓围绕着,与白山山脉主峰白神王峰与其他八座小山峰的布局几乎一模一样。
拜祭开始。
村长先将几枝坟飘子插到祖坟上,又撒上纸钱,才让众人点烛插香,摆上鸡鸭鱼肉糖果等祭品。然后手里拿着一把桃木剑,在坟前踏起了禹步,念起了祭祖祝文。这一套动作不像是祭祀,倒像是道士在施法捉妖。
而且,拜祭祖坟的东西全都是特制的。从坟飘子到纸钱香烛,通通与别的不同,不知道材质是什么,只看得到上面贴了银箔和画着复杂玄奥的朱砂符字。
“维公元2013年岁次癸巳,正月初一,某等赵氏族裔谨以清酌庶馐致祭于先祖德山公拾缘老大人之灵席前曰:
白山苍苍,白水泱泱
忆我宗族,源远流长
赵氏御龙,始于巴蜀
稽其后裔,吾祖德山公兮,七尺昂藏
……
授命于皇天后土兮,播德泽于万民
护华夏之兴旺兮,功绩敢昭告于圣灵
英年早逝兮,唯世德流芳
献一卮万椒浆,愿降灵兮来尝
……”
这篇似祝文非祝文的祭祀词写得异常奇怪,似乎在说赵氏的来历是皇族和祖先德山公的丰功伟绩,但又没有说清楚到底是做了什么,听得人云里雾里,难辨真假。
法师大人静静的听完,只觉得这一切都掩盖在迷雾中,除了与白山村世代守护的秘密有关以外,什么都没听出来。
念完祝文,村长将一个黄色丝绸小包埋进墓碑前事先留号的孔洞,压上青石,大家跪拜完,才分头去自己直系先辈的那里上坟。
法师提着装祭品的篮子,独自来到养父的坟前。
养父赵九由于生前破坏族规,被村里长辈所厌弃,差点进不了祖坟地,最后还是五叔求了情,才埋在了坟地边缘靠角落的地方,所以这片地冷冷清清,只有法师一个人。
四年没回来,养父的坟上长满了杂草,看起来荒芜凄凉。
法师先用小锄头整理了下坟墓,又擦干净墓碑上的灰尘污迹,才摆出香烛祭品,点燃了纸钱。
养父生前对他极为疼爱,从来不舍得说一句重话,临死之时,还抓着他的手让他走出去,别回来。
只是,他终究还是回来了。
而且养父是郁郁而终的,既因为不被亲人原谅的伤感,更因为一股深入骨髓的哀痛,才四十岁不到就白了头发,像是经历过人生的大悲大喜般的沧桑绝望。他有时候都会觉得,如果不是有自己需要抚养,说不定养父已经死在外面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里了。
过完年,祭完祖,法师大人趁着返乡潮过去,回城潮还没到来的短暂空隙,坐上了去省城的火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