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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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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节目结束后,殷恬雨和主持人又聊了片刻,这才步出电台大楼,踏入清泠月色。

    凉风习习,调皮地勾惹她肩头细发,她站在风里,等着司机开车来接。

    但来的,却是她意想不到的人。

    她讶异地望着停在街边的深蓝色宾士,望着墨黑的车窗滑下去,露出一张俊逸好看的脸孔。

    “柏琛?你怎么来了?”

    他没回答,静静地望着她,那深奥难解的眼神,宛如磁石吸引她的心韵乱了调。

    然后,他开门下车,走向她。

    “我来接你。”他低语,揽着她臂膀,将她送进车厢。

    “你不是说晚上会开会到很晚吗?”她迷惑地看着他在身边坐下。

    “嗯,提早结束了。”他没看她,发动引擎。

    深蓝车影,以蒙太奇手法,在暗夜里,淡入,淡出。

    一路,路柏琛沈默不语,殷恬雨察觉到气氛诡异,亦是哑然。

    他不对劲。

    殷恬雨偷窥丈夫的侧面,他沈郁的脸色像一把最犀利的弓,拉扯她柔软的心弦。

    他是不是想跟她说什么,却不敢说出口?

    她知道他今晚不是开会,下午她曾打电话给他助理,技巧地探知他安排了个私人行程。

    这私人行程是什么,助理不清楚,她却猜得出来。

    他去见李相思了。

    她有预感,今夜,他跟李相思之间必然发生了什么,而他的心因此动摇了,也许,正考虑做某种决定。

    是什么决定呢?

    她隐隐似是猜到了,却不敢深究,急忙别过头,数一盏盏经过眼前的街灯。

    时间,以一种磨人的慢速,蹒跚地走过。终于,他们回到了位于市区的高级公寓。

    在她对着梳妆镜拆卸耳环的时候,他说要先洗个澡,她点头,从镜里目送他脱下衬衫,进了浴室。

    他有话要说。

    她想着,心惊胆跳。

    她站起身,恍惚地拾起他抛在床上的衬衫和领带,正想抛入洗衣篮时,眼角瞥见一抹淡淡的红渍。

    那是什么?

    她下意识地检查,翻开衬衫衣领。

    后侧内缘,清楚地留下一瓣唇印。

    呼吸,在剎那间停止。

    殷恬雨瞪着那宛如鲜血的胭脂色,心头,仿佛也让利刃给割出一道血来。

    是李相思留下的唇印。

    后衣领内缘,一个几乎不可能沾上唇印的地方,她想象不到是什么样的情况能让那女人不小心在此遗落偷情的证据。

    除非,是趁柏琛不注意时,刻意烙下的。

    这唇印,是李相思对她下的战帖,是一个情妇对妻子最冷酷的示威!

    危机迫在眼前了,由不得她继续逃避,不去面对,她再也无法假装柏琛并无外遇。

    她必须面对了,不得不面对

    殷恬雨脑子晕眩,眼前迷蒙,她踉跄着,一时辨不清方向,撞倒了五斗柜上一只养着彩色玻璃珠的玻璃盅。

    彩珠滚落一地,玻璃盅支解成碎片。

    她惘然瞪着脚边的灾难,好半晌,方寻回神智,搁下衬衫,一颗颗拾回四散的彩珠。

    一块玻璃碎片狠狠地嵌入她移动的脚趾,她吃痛,轻呼一声,楞楞地看着鲜血渗出,染上衬衫衣领,无巧不巧地,和唇印融合在一起。

    李相思的唇印,染上她的血,到时柏琛看到的,会是谁留下的记号?

    老天!她在想什么?

    脑海里荒谬的念头,让她想笑,脚趾尖锐的刺痛,却又令她想哭。

    不可以,不可以哭。

    她深呼吸,硬生生地逼回即将逃脱的泪水。

    “恬雨,怎么了?”

    急切的声嗓赫然在她身后扬起,她忽地僵住身子,两秒后,才强笑着回首。

    “没什么,我不小心打翻玻璃盅了。”

    “你没怎样吧?”路柏琛蹙眉,随手系上浴袍衣带,便大踏步走过来,一见地上凌乱的玻璃碎片和染血的衬衫,呼吸一窒。

    “你流血了?”他不由分说地拦腰抱起她,将她放在床上,远离危险之地。“哪里受伤了?”他检视她全身上下,终于发现她白细的脚拇趾上,破了道不小的伤口。

    “你躺着。”他推她躺下,将她玉腿搁在自己膝上,随手抽来纸巾,轻按在伤口上,眼看鲜血一时止不住,他干脆抓起她脚掌,将拇趾塞入嘴里。

    “柏琛!你做什么?”她惊吓地挣扎。

    “别动。”他强悍地以双手锁紧她玉足。

    “可是”她羞窘地双颊发烧。“我的脚很脏耶。”抗议的嗓音细细。

    他置若罔闻,径自**着她受伤的脚趾,每一次**,都像一条最温柔的鞭,抽在她心头肉上。

    不要

    殷恬雨右手握拳紧压住唇,拚命抵挡住意欲冲出口的呜咽。

    不要再对她这么好了,她承受不起。

    泪雾,在她眼底放肆地蔓延,她无助地垂落眼帘。

    “很痛吗?”他不知何时停止了**的动作,趴在她身侧,手指戏谑似地抚过她湿润的眼睫。“这么点小小的伤口就哭成这样,你这女人会不会太娇嫩了点啊?”

    她才不是因伤而哭,也不在乎那一点点疼痛,她是她是感动又感伤啊!感动他对她的体贴,也感伤他太过体贴。

    可他,永远也不会明白。

    她微微牵了下唇角,不情愿地扬起眸。

    映入眼底的,是一双极深极亮的眸子,亮着调侃的星光,又深藏着她参不透的复杂思绪。

    “血止住了,我帮你贴了ok绷。”

    “嗯。”“伤口虽然有点大,但不深,应该过两天就好了。”

    “嗯。”“怕痛的话,这两天就少走点路,乖乖躺在床上好了。”

    “我才不怕痛呢。”她听出他话里的谐谑,不依地白他一眼。

    那神态,似不悦,更像撒娇,路柏琛不禁微笑了,但不过转瞬,笑意旋即敛去。

    她惊怔地望着他逐渐打结的眉宇。

    “我听了你今天的广播。”他突如其来地迸出一句。

    她一愣。

    “原来你是在你妈生日那一天,才爱上我。我一直以为——”

    “以为什么?”

    他没回答,只是深深地望她,眼神慢慢地黯淡。“我没你说的那么好。”

    “什么?”

    他垂下眼,似是躲避她的子,良久,才扬起眸,自嘲似地一笑。“你在广播里,把自己的老公夸得天上有地上无的,你不怕人家笑你老王卖瓜,自卖自夸?”

    “我说的是实话啊。”

    路柏琛停住呼吸,半晌,涩涩地苦笑。

    明明是最轻最细的低语,却如春天乍然劈响的落雷,强烈地震慑了他。

    她看他的表情,好似他是全世界最温柔的男人、最体贴的丈夫,但其实,他根本不是。

    他只是个为了追求名利,不惜利用她作为晋身阶的混蛋,如果她不是殷家的女儿,他不会

    “戴芙妮。”在心旌最动摇的时候,他总会如此唤她。“你听我说。”

    她陡然一震。

    他想说什么?莫非他真想对她提出离婚?他不顾自己的政治前途了吗?那李相思的魅力真如此之大?

    殷恬雨忽地挺直上半身,双手紧拽住路柏琛的臂膀,她抓得好紧,仿佛怕一松手,他便会抛下她不见。

    他讶异地扬眉。“怎么了?”

    “柏琛,我”她不能让他说出来,不能让他有机会对她坦承自己的外遇。“我们去旅行好吗?”

    “旅行?”他愕然。

    “嗯,我们去旅行吧!”她急切地点头。“去年你就答应过我的,你说要带我去义大利玩,却老是不能成行,这次一定要去。”

    他犹豫地蹙眉。“可现在是立院会期,我每个礼拜都要开院会,出国不太好吧——”

    “我想现在就去!”她不顾一切地打断他,从不曾如此执拗地要求他。“你请假吧,柏琛,十天就好,一个礼拜也行,我们去义大利好吗?我好想去义大利。”

    她想离开台湾,想把他远远地带离这里,只要能分开他跟李相思,或许他会发现自己并不爱那女人,只是一时迷恋。

    那么,或许她还有机会,留住他的人——

    “拜托,我们去旅行,好不好?”

    她失神地求着他,失神地在他幽邃的眼潭里,浮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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