披风、头戴帽子的女子,身材瘦削但依稀可辨玲珑体态。
梁荷颂摘下帽子。
“是,你……?”盛凌岚红着眼睛瞪梁荷颂。“你是来看我怎么死的吗!”
“死都是一个死法,有甚好看。我是来还娘娘东西的。”梁荷颂从袖子里拿出蓝宝石簪子,递给盛凌岚。
盛凌岚见物,惊了惊。
“这应该是娘娘不小心落下的吧。”
一惊之后,盛凌岚并不以为意,瞥开眼,傲声道:“谁说是我的!”
梁荷颂弯了弯唇角,却笑得没有热度。
“这是去年的今日,我在香嫔宫外捡到的。恰好,我看见娘娘带着崔姑姑在延禧宫外徘徊,离去之后就多了这簪子。”
盛凌岚有些不自然地故作掩饰,道:“这么破落的东西,我哪儿记得……”说完白了梁荷颂一眼,没好气道,“若你是来笑话我,本宫还可与你过几招,不过你要是来扯这些无关紧要的东西,就可以滚了!”
梁荷颂也不生气。“我也是最近才知道,原来今日是香嫔的生辰。所以,去年今日,你是去送她礼物的。”
盛凌岚不自然地眨动了下眼睛。
“不过,你终究还是没有进去。”
梁荷颂又把簪子递过去。
“香姐姐一会儿就会来见你。距离子时只有两个时辰了,娘娘要送与不送,考虑清楚吧。”
“她假惺惺来看我,也不过是怕爹爹问起,她不好交代罢了!”盛凌岚说的爹爹,其实是尉迟老将军。“我折磨她那么久,毁了她的容貌,她怎么可能会真心来看我!”
盛凌岚还是如此盛气凌人。
“从前,我也以为那些都是你做的,不过,现在我知道了。”梁荷颂最近才真正明白了当日尉迟香言欲言又止的说的,她这个姐姐总是当替死鬼的次数多,是什么意思了。“掌嘴的是你,但真正毁香姐姐容的,是淑贵妃。”
盛凌岚忽然笑了声,含着苍凉。
“我早说过,越是那些满腹诗书的女人,越是满肚子坏水!可惜,就是没人信我……”
主要前科太多,作风骄纵,不信才是正常人吧。梁荷颂心道。
“虽然这次的事我确实是被人利用,但我从前那么对你,你就不恨我吗?”
“恨过。不过现在尔虞我诈的阴暗事看多了,也就淡了。再者,我是为香姐姐来做这件事,并不是为你。”
梁荷颂打算离去,盛凌岚捏着簪子迟疑了许久,叫住她。“唉你等等……”
“娘娘还有话?”
“……我奉劝你一句,一定要小心黎惜兰!她可比我厉害狠毒多了!”
梁荷颂回头正见盛凌岚跌坐在地上,披头散发,人苍白消瘦,但一双眼睛装满愤恨、不甘。盛凌岚的样子,让她想起了梁书蕙和梁书敏被赐死前的形容,仿佛也差不多。
子时一刻。
几条人影从青居殿出来,大殿上只留下盛凌岚趴在地上蠕动着,嘴角汩汩流血,她身边一个人都没有。殿上只有一盏破灯笼落在地上照着,拉长她的影子。
“喵呜……”
盛凌岚费力的抬头看,原来是她捡来养了段日子的大灰猫。大灰猫给她叼来两只老鼠,放在她跟前,给她吃。
她生前赏赐过不少人金银财宝,却不想最后只有这只偶尔给三两条鱼的猫儿,送她上路……
张口,盛凌岚血流如注。
“你……过来……”
突然,她想好好摸一摸它。
灰猫走进了些。
盛凌岚颤巍巍地伸手,去摸灰猫的头顶。手碰到灰猫透顶,毛茸茸的,有些微的暖意。而后,手边垂落在了地上……
“喵呜……”
青居殿外,树影阴暗处。
草木从中猫着个人影,弓着腰等着人,一双眼睛贼亮亮的仔细盯着四处。这人是盛凌岚从前的贴身姑姑,催昙。她约了胥常芬,来此处相谈。
过了一会儿,又来了个人影——淑贵妃的贴身姑姑,胥常芬。
“胥姑姑,你可算来了!娘娘到底怎么说?”
“你急什么,不是说让你安心等着嘛!”
催昙惶恐。
“这里头人已经死了,黑灯瞎火的,我一个人害怕呀……娘娘到底什么时候安排我呀。”
“活着的时候都没发现你是叛徒,死了,你还怕?”胥常芬叹了口气。
“别急,娘娘已经给你安排了好去处了……”
催昙一喜,却不想还没来得及问,便见寒光一闪,一把匕首朝她胸口扎来!
“啊!”
胥常芬处理好后,冷笑了一声,离开。
风吹树响,那倒地的人竟然又动了,爬起来。
催昙一摸胸口,是盛凌岚生前赐给她的那面小铜镜,救了她一命!方才匕首刺歪了,虽穿破了皮肉却没伤到内脏。
幸好她机敏,装死。催昙咬牙大恨。她不辞辛劳在长春宫干了这么多年眼线,淑贵妃竟要杀她灭口!
看来这宫中,她是不能再呆了……
天蒙蒙亮。
御膳房的小太监趁着天早凉快,把泔水拉出宫去。马车上装了几大木桶,轱辘轱辘的行往宫门。这小太监正是与康云絮认识的小田子。
守门侍卫嬉笑与小太监交谈:“哟呵,是小田子啊!这么早就干活儿了?挺勤快呀!”
“趁天儿早,凉快!嘿嘿。”
小田子拉着木板车出宫去,可才出了宫门不久,忽然板车上木桶哐啷滚下来!最重要的是滚出个年长宫娥来!
“天啊!你是谁!”
催昙摔了个七荤八素,忙蹿走。小田子只在地上捡到半面破碎的铜镜,琢磨……
那姑姑他好像见过,是长春宫的。
她怎么逃了?
宫娥逃宫,非同小可!小田子胆小,更不敢声张。
*
三日后。
千盼万盼,梁荷颂总算盼来了梁烨初进宫。本来前两日梁烨初就该进宫来的,无奈他离京太久,翰林院堆积了些事情需他处理,就耽搁了些日子。
休养了三日,梁荷颂感染的风寒是大好了,想着马上就可以见到哥哥,多日来的阴霾一扫而空,挑了几件衣裳出来试!
“贵人,双菱轩的宫婢、太监要重新选,您可有中意的人选?这次皇上特意允许贵人自己挑选,看上谁都可以挑来。”
梁荷颂边照铜镜,边道:“云絮姑姑在宫中呆得比我久,交给姑姑来办最合适,劳烦姑姑了。”
得此重任,康云絮受宠若惊,也很感动。“贵人看上次那小田子如何?他本是灵秀轩的小太监,主子犯了事,他也跟着受了牵连调去御膳房当粗使打杂。他品性是极好的。哦,就是贵人高烧那夜,帮着跑腿的小太监。”
梁荷颂想起来。“好,挑上他。”
梁荷颂又换了一套兰花蝴蝶裙。
“贵人,您穿这件兰花蝴蝶裙真是好看。”康云絮笑赞,“衬托着气色极好。皇上看来定然喜欢。”
脸上笑意一收,梁荷颂略不屑道:“谁说是穿给皇上看的,一会儿,我哥哥要去珍棋轩授棋艺。”
“原来是梁学士进宫了,难怪今早奴婢去内务府,一路上总是听道小宫女们春心萌动地说着新来的棋博士。没想到竟是梁学士兼任的。”
哥哥聪颖非常,本是不喜欢教这些闲杂人等下棋的,答应进宫教二皇子读书以及棋艺,都是为了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