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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莱闭着眼睛想,她最初见到宗像时的样子。
嗯,巨大。那是因为她是条小蛇,看到成年男性肯定会觉得体型太有威慑力了。
那么之后呢。
他带着她回到家里,只有他一个人住的地方。
大小中规中矩,整洁有序,就如同他现在的头衔一样。
冷静克制的青之王。
“他是个王啊。”
雪莱笑:“是个形单影只的王呢。”
雪莱不知道,这个人在以后会不会成为如同周防在吠舞罗那样,一呼百应不呼也依旧存在感满满地处于所有人中心的地位。但是雪莱现在看得到的是,刚刚成为王的人,在游刃有余地处理着各种事务中,若有若无的那么些东西。
好像叫……艰难。
【是吗。】
“也只是我自己的想象罢了。他或许乐在其中也说不定呢。”雪莱给自己倒了点水:“只是我突然想起另一个小鬼了。”
也是个王,从还是小王子时就地位尊贵,趾高气扬地那种王。
“假设宗像现在在一开始是真的有点艰难的话,那吉尔伽美什刚刚登上王位的时候,会不会也是这样。”
雪莱站在窗前,看着空中的圆月。发着莹润光芒的玉盘高悬着,就如同她在黄沙中看到的那样宁静美丽。
“我曾经以为,将神权放到吉尔伽美什身后就能让他一帆风顺,但后来看也并不是。”
【权力总归是和斗争相伴相生的啊。】
“是这样,但是我一直以为吉尔伽美什乐在其中,但仔细想想他也还是很累的。”
如果相信吉尔伽美什,那段他经常消失的时间是在对付长老院那帮冥顽不灵的老头子,偶尔去找她是脸上残留的倦怠和不休不止的斗争都不是假的……
“我以为他会感谢我,但或许他是延误我的吧。把一切扔给他之后,坐在后面看着他和臣子们你来我往,还看八卦。”
雪莱笑出声:“我倒是有点理解那家伙干扰我看泥板时的出发点所在了。”
【嘛,神是有权利任性的。看看伊南娜,你比她高到不知道哪里去了。】
“比烂就算了吧。”雪莱说:“虽然,我有点想她。”
朋友这种东西太难得,甚至比恋人还要难以寻找到最适合的。和而不同在哪里都难以做到,而雪莱竟然真的能和一个以放·荡闻名的女神交朋友,也算是一种突破。
真想给自己点赞。
雪莱托着下巴,看着星空,又仿佛自己置身在那片无边无际的漫漫黄沙之中。那片黄沙上有绿洲,汨汨流淌的水源边有青青的绿草,广袤的大地上回荡着络绎不绝的驼铃。太阳升起时就有石器敲击地面的轻颤,还有市场上高声的叫卖。
“甜脆的沙枣!甜脆的沙枣!雪莱女神最爱的沙枣!”
胡说,她最喜欢的明明是葡萄。
雪莱撇撇嘴,从摊贩身旁走过,向着最远处的王宫走去。
只是走了很久,都没有走到。而本来看起来很近的王宫,却越发远了。
她眼看着宏伟的王宫变得越来越小,从走到跑再到飞翔,也远远赶不上它远离的速度。试图更快些的女神想要更高更快些,却陡然向下一坠。
无数黑色的手臂从脚下的土地中伸出,牢牢地箍住了向上挣扎的女神。它们将她向下拖去,不止拖到地面上,还有肮脏的淤泥中。
为什么。
为什么神带来了战争。
为什么神带来了死亡。
为什么。
数不清的声音在她耳边嘶吼和责难,缠绕在她身上的手臂如同蛇一样慢慢绷紧。身体里的空气被慢慢地挤出去,而却再也不能吸进来。
好痛。
好难过。
眼前的景象慢慢模糊,被困的神明一点点没入无垠的大地中。灰茫茫的视野中逐渐有了金色的光芒,雪莱下意识地向前,但依旧在泥沼中慢慢沉陷。
她听到逐渐变大的脚步声向她的所在前来,一步步沉稳有力,就如同他金戈铁马的父亲。金发的男人身披着金色的战甲,神色漠然地出现在了她面前。
没有表情。
救我。
她不能说话,只能在心里想着。
救我,救我。
吉尔伽美什,救我。
可是他没有动。
英俊年轻的乌鲁克的王,他只是轻蔑地笑了笑,动了动薄薄的唇。
“恶神。”
“!”
“咚!”
雪莱翻身起来,砸到了窗台的头热腾腾火辣辣地鼓起了一个包。眼角泛着泪的银发姑娘呆坐片刻,靠在墙壁上。
“原来是睡着了啊。”
她喃喃地说:“做了个噩梦啊,我。”
系统不声不响,一会儿的功夫,雪莱站了起来,看看时间转身去洗了个澡。在她还觉得冷的时节里,凉水劈头盖脸地洒下来。
不过倒没觉得冷,而反倒有些痛快。
清醒了呢。
雪莱有了这个意识,才慢慢调高了温度。
她换上了昨天顺手带回来的制服,鄙夷地看了看制服裙的长度,折了两下后才穿上。原本膝上的裙子如今露出了绝对领域,将一双漂亮的腿毫无保留地展露了出来。雪莱伸了个懒腰,套上了材质轻薄的长靴。
都过去了,都过去了。
还没完全干的头发再出门后被风一吹,有些发凉,正好缓解了脑袋上撞出来的那个包。她先拐去了宗像的办公室,果不其然这个人早就穿戴得一丝不苟地坐在了办公室里。
“哦呀,雪莱君提前了……”他看看表:“十分钟,真让人意外呢。”
“我只是发现有句话需要提前说而已。”
雪莱将挂在右后腰的剑摘下来放在一边。
“比起创造和过程的成就感而言,”她说:“我只是不想后悔而已。”
宗像放下了自己手中的纸张,微微地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