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 那双眼睛总是蕴着浅浅的笑意,朝她微微笑着时,会有星芒盛放。
每一次满怀希望地踏进教堂,换来的都是更加失望沉重的打击。
直到她走到了街角的那所不算大的教堂。
里昂的清晨有阳光盛放,老天从不理会这世间的悲伤与灾难,兀自绽放着自己的光彩,将朦胧的羽纱遍洒一地。
南桥几乎是大老远就开始心跳加速,从一路疾行到最后索性小跑起来,不顾一切地奔向教堂门口。
如果是这一所呢?
也许会是这一所呢?
胸腔里似乎住进了一只蠢蠢欲动的白鸽,鼓舞着她飞快地跑着,快一点,再快一点。
终于,她站在了教堂门口,目光急切地在人群中搜索起来。
那些黄色的褐色的灰色的金色的银色的头发。
那些高的矮的瘦的瘦的宽阔的纤细的背影。
她穿过人群,不断看着那些人的脸,直到忽然间,有一个修长的背影撞进眼底,她脚下一顿,像是生了根。
其实根本没有必要这样来回跑着,从后脑勺一路看到正脸,从头一直看到脚。到这一刻她才发现,原来对她而言,只需要一个背影,哪怕人潮拥挤,哪怕时间仓促,只需要一个背影她便能认出易嘉言来。
错不了。
也不会错。
南桥骤然停在原地,视线落在了柱子旁那个微微俯身的人身上。
黑色的头发,黄色的皮肤,不那么笔挺的西服有些许皱褶的痕迹,可是他就是他,走到哪里、多么狼狈,也都是那个气质出众的易嘉言。
此刻,他弯腰安抚着身旁的一个小姑娘,大概十一二岁的样子,正呜咽着,满脸通红。
那只藏在心里的白鸽骤然间张开了翅膀,呼啦一声飞走了,剩下的是一片浩浩荡荡的喜悦。
南桥不可置信地站在原地,竟然忘记了这一刻该做点什么,是该放声大笑,还是失声痛哭。
她统统不知道。
她只是怔怔地站在原地,觉得全世界都在这一刻明亮起来。
上前去吧,去抱住他。
有个声音在心里说。
不是说好了要让他明白你的心意吗?你险些一辈子都错失他,现在就去坦白心迹吧,不论结果如何,仅仅是为了安心,为了下一次再发生这种可怕的意外时,你不会因为未曾告白而痛苦绝望。
南桥迈开了步伐,像风一样朝他跑去。
不够宁静安谧的清晨,不够辉煌敞亮的教堂,不够浪漫唯美的地点,不够喜悦安乐的时间。但这些统统不重要,重要的是有人在那里等着她。
他平平安安的,一切安好。
她也就带着滚烫的热泪,笑着朝他奔去,从背后踏踏实实地抱住了他。
易嘉言几乎是浑身一震,被人从身后抱住,他是迷茫的,不知所措的。
他下意识地伸手去拉开那双环住自己的双臂,可是才刚刚握住那两只纤细的手腕,他就好像有所察觉一般,猛地定住不动了。
人群在说话,气氛很嘈杂。
可他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慢慢地,慢慢地叫出两个字:“……南桥?”
是与上一次一模一样的姿势。
她不顾一切地从背后抱着他,死也不肯松手。
那一天,他做了最决绝的事,亲手把他的小姑娘推开,一字一句斩断了她所有的希冀,就好像要齐根斩断她对他的那些似是而非的感情。
而这一刻,他忽然间再也没有力气把她的手臂掰开。
南桥隐忍很久的眼泪在这一刻忽然就崩腾而出。她抱着他的腰,面颊贴在他的背上,那些水渍像是从年久失修的水龙头里爆发出来的一样,根本停不住。
她一遍一遍叫着他:“易嘉言,易嘉言……”
我多开心你还活着。
我多开心还能再一次这样抱着你。
就好像知道这一刻你还活着,能够亲眼见到你,亲手拥住你,此后死去也不可惜。
在这样嘈杂的人群里,她拥住的人还是一点一点掰开了她的手,然后回过身来。
南桥知道,那个拥抱到这一刻就该结束了。
旖旎的一刻也该结束了。
她抬头看他,泪眼朦胧,正欲将“易嘉言”三个字转换成“嘉言哥哥”,正欲齐刀斩断那些不该有的念头,就看见他忽然间伸出手臂将她揽入怀里。
是比她方才还要用力无数倍的一个拥抱,死死地,像是要把她嵌入身体里一样。
“南桥……”他哑声叫着她的名字,不顾一切地抱着她,这不单单是一个拥抱,是要将她融入骨血,融入生命。
南桥整个人都放空了,大脑里空空荡荡,一无所有。
她错愕地抬头看着易嘉言,却还未能来得及看清他面上的表情,就感受到突如其来的阴影铺天盖地地压了下来。
易嘉言低下了头,覆在了她的唇上,所有滚烫的情感与温热的气息都变成了一个深刻绵长的吻,印在了南桥的嘴唇上。
轰。
有什么坚实的堡垒骤然倒塌,她魂飞魄散,茫然无措。
是在做梦吗?
梦见她找到他了,而他回应了她的感情?
她像是灵魂都被人抽走,心脏都被人掏空,一动不动地僵在原地。可是那颗在胸腔里跳得越来越厉害的心脏却在提醒着她,她还活着,他也活着。
他撬开了她的唇,将温热的气息尽数渡了进来,那不是一个温柔的吻,是放纵的,狂浪的,是不顾一切的。
是大难不死,得以再见挚爱的喜悦。
是抛开一切,从此无畏相爱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