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来的女人,她们也是这场交易的牺牲品,许氏受害于刘恒的纵容。有时我常常感觉刘恒是知道结局的,甚至会暗自煽风点火,好个姑且殆之,果真是处理张扬跋扈的许氏最好的办法。
而夏氏,她工于心计,原本可以生存在这代宫,过得自在,只是因为刘恒对她的谋算有着百般顾及,所以她的太过聪明反而害了她,于是借我名义刘恒冷手除去了她,免得将来疲于应对。
一碗清酒摆在面前,我看着笑盈盈的乔秀晴,我推了推碗边“我酒量不好,况且还需照顾嫖儿。”
“今日不许姐姐推托,咱们知道承淑宫也是节俭的,所以特地带来的好酒,就让我们担了奢靡的名罢!至于还有嫖儿,姐姐吩咐奶娘带上片刻就行了。我们俩老远来的,不许姐姐不喝!”
我无奈的笑了笑,只得应承允下,一手举起那碗:“既然如此,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我仰头,一饮而尽,辛辣的酒顺喉咙而下,烧出胸前一片灼热。乔氏见我如此爽快,她也抬头喝了干净,段明月看着我俩的举动不由的苦笑一下:“姐姐们饶命阿,我不会喝酒。”
我不依,将酒碗摆在她的面前:“来都来了,还说什么不喝?这酒也是你们拿的,哪有让人喝自己不喝的道理,快喝!快喝!”乔秀晴也是鼓掌说道:“姐姐说的有理,不喝我们定不饶你。”
明月见此只好咬牙,紧闭双眼,仰头喝下,辛辣的酒呛得她咳嗽起来,秀气的面庞也因窒住呼吸而涨得通红。随身服侍的侍女立刻上前拍抚她的后背,她缓了许久才说出话来:“辣死我了,辣死我了!”
我和秀晴哈哈大笑,拍手喝彩,不等明月明白过来又为她的碗中添上。
我端起碗,翩然站起,目视她俩,心生感激之情:“这碗是我谢谢两位妹妹,能在今天过来,为我女儿过满月。”说罢将碗端过头顶,对她们深施一礼,然后一饮而尽,眼泪顺着面颊流淌。
灵犀见状,赶紧上来劝慰,我将她推到一旁,笑着说:“今天我高兴,不许你劝,姐妹们我们接着喝!”
明月看我这样,触景伤情,心中也有些悲意,低头拭着眼角。
秀晴拍她后背,不满的说:“你这是做什么,难得姐姐今日高兴,我们也要陪着。来,干!”
她也效仿我,将碗举过头顶,而后扬手喝得干净。
一番下来,酒已空了半瓮,大家的神志也开始有些迷乱,我们笑着,闹着,许久不曾这样开怀了,我有些忘形。
嫖儿已经让奶娘抱走,我们让灵犀带着秀晴明月的侍女也去吃饭。此时大殿只留我们三人,明月早已经不胜酒力趴在桌上,秀晴眼神有些涣散,癫笑着说:“我什么都知道,我什么都知道,只是我不能说给别人听,说了又能怎样?于我无益,不说于我也无益,我只能焖在心里,把东西全部都焖烂在心里”
我看着她,眼前有些重影,我无力的晃了晃头,想要把她看清楚,听她这么说,只笑着问:“你知道什么?什么又是你不能说的?你说阿,我也要听听。”
她起身,想要靠近我,却被流苏裙角绊住,站立不温,扑通一声坐在地上。我伸手想去拽她,无奈手上没有力道,一个踉跄栽倒在她身旁,与她并头撞在一起。她突然大笑,眼泪都笑了出来,我本来想要生气,见她如此也随着大笑。
秀晴突然敛住笑意,直直的看我说:“我什么都知道,他不喜欢我,他喜欢的是你,那夜宠幸我时他一直叫着你的名字。”
一股冷意突兀的升起,心中大惊,我也收起了笑容看着她。
“我爹送我入宫时说,当今圣上是个难得一见的好男子,能为妃为嫔都是幸事。可是他却不知道,我进宫三年,却连一眼圣上都没看见。每日只守着凄冷空旷的屋子,人家欢声笑语,而我们哼!什么都不是阿,什么都不是。”她抹了一把眼泪接着说:“后来听他们说要分封良家子,我就想阿,与其在众多的妃嫔中等着皇帝的临幸,不如去往代国,毕竟早晚还能见到代王一面。我知道,无论样貌品行我都不出色,所以只希望可以在代宫里知命惜福,安养生死。只是当他趴在我身上把我当做你时,我才知道我错了,一辈子见不到皇帝又能如何?最起码不会伤心。可是现在,我伤了心,再也无法面对空旷的屋子,再也找不回当年的平稳心境。”
我难抵心中震惊,哽咽着说不出话,我不知道她经受了这样的磨砺。无宠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连自己也失去了。
她哭了又笑,笑了又哭,最后怔怔的拉住我的手:“可是我不恨你,这是我们的命阿!我只是希望,来世能生在一个寻常人家,嫁个乡野憨夫,他疼我,我敬他,一辈子吵架拌嘴到老,我就别无所求了。”
说罢,她又端起酒碗猛喝几口,和着泪水大口吞咽着。我木然的看着她,却踌躇着寻不到片个词句可以安慰。
秀晴近似癫狂的接着絮说,我只静静的陪着她坐,满面濡湿。
也许我的性子有些冷然,我从未确定自己的心是否已经交了出去,我只是把刘恒当作夫君,是我相伴一生的人,是我孩子的父亲,却没有痛彻心肺的爱他,或许我知道,爱上皇帝和亲王都是一样的下场。他们的身份注定他们不可能穷其一生只爱一人,雨露均沾,恩爱易逝,都是无法更改的事实。说归说,只是我已明白如斯,心底却不知为何常常浮升寒凉?我苦笑了一下,也许世间每个女子都是希望可以与夫君白首的,小小的心愿却成了红颜如花的后宫们的奢望。虽有企盼,却不能得到。大概这就是世间女子被富贵荣华蒙蔽了双眼,看不见的悲哀了。
灵犀几人用过饭,欢笑着携手走来,刚刚走进殿门却被眼前的景象惊住。
桌上杯盘狼藉,空气中弥漫着酒气。
见段明月俯在桌上,人事不知,她的侍女慌忙上前摇晃着她,迭呼:“娘娘醒醒,娘娘醒醒。”
秀晴的侍女也四下寻找,见她坐在地上,衣裙委顿肮脏,秀丽的面庞上布满了泪水,口中还嘟嘟囔囔说个不听,忽而大笑忽而大哭,只得先搀扶起来,跟我告个罪,将乔氏拖拉着出去,灵犀命门上的小内侍务必用车辇将两位美人稳妥的各自送回宫。
我依旧坐在地上,沉浸在乔秀晴的话语中,怔怔的,不言不语。灵犀用手晃了晃我,见我没有反应。她有些害怕,摇晃着:“娘娘,娘娘,快些起来,夜深露重,仔细着凉。”
我岿然不动,她只得用力将我拖起,我晃悠的站着,看她,影像模糊。
挣扎着,拖拉着,推搡着,踉跄着。
几经周折灵犀才费劲全力将我放倒在床榻,又将被子为我掖好。
迷蒙了双眼的我突然想起了什么,强撑起身子,急忙抓住她的袖子问:“嫖儿呢?“
她正准备巾帕为我擦脸,惊了一下,回头笑着说:“小郡主奶娘刚刚喂过,现在睡了。”
我听完后,安心的笑了笑,倦意袭来,眼前一黑,躺在被中睡了过去。
酣甜的梦,睡得心满意足,只是手臂上有东西不住地摇晃,我不耐,反手将那东西打落。
“娘娘,娘娘,快些醒来,出事了!”灵犀急切的声音带有哭腔。
听到她的叫喊,我心抽紧猛地坐起,瞪大双眼:“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乔美人她,乔美人她,悬梁了。”灵犀的神情悲戚,声音沙哑颤抖。
我顿时浑身瘫软无力,只是重重的倚在榻上,几乎已经呆滞。刚刚,刚刚她还和我把酒言欢,刚刚,刚刚她还和我说她不恨我,如今竟用这样的方式折磨我?滚热的泪,顺着面颊滑落,心被刺得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