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是注定相遇之后一定能感受到对方的与众不同。所以,这种感情不需要山盟海誓来证明。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只这八个字就足矣。
然而,今天,他说出的话更胜过这八个字,胜过无数的山盟海誓。
“一个男人,如果能把生命交付到你手上,就表示他已经将你看得比他的生命还重要!”
原来,竟是她愚钝了,没有悟到这一点。
“雷,你父皇怎么说的?”她隐去了那拉开两个人距离的称谓,只叫了他的名字。
因为她的这一句“雷”拓跋雷脸上的纠结都在瞬间被抚平了,又回复到那爽朗的模样“他这个当年力排众议娶天雀女子的人能怎么说?不过是先责备我不该隐瞒交州的事情,然后其他的事情只说随我的心意就好,不必理会那些迂腐的贵族。”
听到东辽王居然是这样的态度,宋初颜不觉长长松了口气。
“明日我们就可以出发去救你弟弟了。”
“这么快吗?”她吃了一惊,本以为他必然还有许多事情要做。
“我不喜欢拖泥带水的办事,如果先写信去给那个福雅王爷,一来一回必然又要耽搁很多时间,万一他不肯,又同时知道你在我这里,反而使我们处于被动。雨轩对天雀很多地方都很熟悉,那里也有他许多朋友,我们轻车从简,攻其不备,定能将你弟弟接回来!”
他的豪气干云,敏锐果断更在她的想象之上。困扰了她这么多日子的难题在他的眼中竟然可以如此简单,彷佛挥洒之间就能消弭于无形似的。
但她依然还有困扰,必须先提醒他“福雅王爷不是个好对付的人,天雀皇帝将他视为心头大患这么多年,却一直没有动他,可见他必有过人之处。”
“放心,我自有分寸。”拓跋雷紧紧地搂住她纤细的腰肢,声音一如他的手劲一样坚定。
自东辽的都城到福雅王爷的幽州王府足有十天的路程。欧阳雨轩先行和赵蝶衣走了,为的是不想引人瞩目。
去往幽州的路上,宋初颜依然是坐在马车里,拓跋雷单独骑马,守护在车外。
这一次,拓跋雷随身带上了六名最精锐的部下,这也是东辽王的意思,希望他能安全。
即使如此,宋初颜还是有点吃惊东辽王会放手让拓跋雷亲身去那种危险的地方,毕竟拓跋雷是名正言顺的王位继承人。
当她把她的疑惑说给拓跋雷听时,他哈哈大笑道:“我们东辽有句俗语,永远睡在鸟巢里的雄鹰是不会飞的,永远躲在洞子里的狐狸是不会抓兔子的。真正的英雄靠的是战功卓著,而不是摆在泥塑台上给人看的。”
宋初颜不由得渐渐喜欢上东辽这个民族了。
这个民族的人们开朗乐观,勇敢直率,虽然阿萨的话很伤人,但是他毕竟是个直爽的人,是当面告诉她那些想法,而不是背后搞阴谋诡计,若是换在天雀,也许她早就被人暗杀了。
离开都城之前,她本来还想见希亚一面,却被拓跋雷阻止了。
“齐格格部落和图图察之间最近一直为了冶铁的事情互相较劲儿,我为了你骂走了图图察的小王爷,图图察部落必定对我更加不满,所以必须拉拢好齐格格部落。”
宋初颜明白了“你是怕如果我当面见到希亚,被她知道我们在一起之后会迁怒于你,反而促使两族联手对你不利。”
他点点头。
于是宋初颜没有去向希亚二度辞行,但她心中一直对那位可爱的姑娘感觉有所亏欠,只能暗暗在心中发誓,若有缘重逢,但愿还能和希亚和好如初。
孰料来到城门口时,车队突然停住,她听到外面那个叫阿克力的青年正在低声对拓跋雷说:“糟了,殿下,是齐格格的公主希亚。”
“希亚?”宋初颜拨开车帘,果然看到了希亚。
希亚全身戎装,英姿飒爽地跨着一匹枣红色的骏马,昂首挺胸地直视着她,长剑一指“宋,你过来,我有话和你说。”
“希亚,别闹。”拓跋雷皱眉道。以往他只要眉毛动一动,旁人都要吓得晕三晕。但是今天希亚像是下定了决心,根本不看他,只是盯着宋初颜说:“我今天只和你说话,有本事不要躲在太子殿下的身后。”
宋初颜走下马车,拓跋雷在马背上一手按住她的肩膀“不用理睬那个疯丫头,我的人会赶她走的。”
“既然避不开,就见一见吧。她的心结只有我能解开。你也要相信我,不会为了女孩子家的私人恩怨而连累你的政务大事。”
她清澈坚定的眼波让他收回手,但是他的目光依然一眨不眨地目送她走向希亚,他的全身紧绷,只要希亚的长剑一动,立时就要飞身相救。
同时,阿克力也悄悄去吩咐了四周的城门守军,让他们逼近希亚的身后,以防万一。
就在这样重重包围保护之下,宋初颜站到了希亚的马前。
希亚居高临下地盯着她她依然是一龚白衣,简简单单,手无寸铁,静静地与希亚对视。
“他很宝贝你。”希亚瘖痖地说:“从小到大,他从没有这样认真地保护过谁。”
宋初颜一笑“那是因为东辽的人都非常坚强独立,大家勇敢地为自己而生,不需要别人的保护。”
“但是你却用你柔弱的外表蛊惑了他。”希亚的剑尖在颤抖。
逼惑?又是这个字眼,这已经是宋初颜从第二个人口中听到用它来评价自己了。
她平静地说:“不,是我找到了他。”
希亚的神情震动,不明白她的意思。
“雷是我要找的人,是我穷极三年时间去思念的人。或许我没有你爱他爱得那么长久,但是我对他的爱如你一样的深。希亚,你应该明白我的心情,若你这么深刻强烈地去喜欢一个人,你会不会不惜一切代价去找寻他?”
希亚瞪着她,默默无言。
“三年前,我们错过了,但是三年之后我不想再与他错过。如果雷的心中没有我,我自然不会苦苦纠缠,因为强留一具躯壳在自己身边毫无意义,更何况你当然也明白以雷那样的脾气秉性,他若不想留,谁又留得住他?”
希亚遥遥地看了一眼坐在马上,如铁山一般的拓跋雷,终于忍不住开口“他,为什么会剃了胡子?”
宋初颜再一笑“是我让他剃的,我更喜欢他现在的样子。”
希亚诧异地瞪着她,那种表情就好像她在说一件根本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他一直很宝贝他的胡子,以他的胡子为豪,有一次我趁他不备要揪他的一根胡子下来,结果差点被他扭断了腕骨。”希亚念念叨叨,似乎并不全是要说给宋初颜听,纯粹是为了证明自己心中的惊诧是否是真实的。
宋初颜淡淡的声音从旁插入“我们每个人的这一生,如匆匆旅途,谁也不知道和自己并肩而行的人到底是谁。我不能说希亚你的坚持是一种错误,只是各人自会有各人的缘分吧?我没有要抢夺你的幸福的意思,若这幸福是你的,我再怎么抢也抢不走,对吗?”
她没有半点胜利者的骄傲之气,反而用羡慕的眼神望着希亚“希亚,看看你自己,是多么英姿飒爽的一个女孩子,会有无数的东辽英雄为你倾倒的。”
“可是,我只喜欢他一个。”希亚的眼角沁出泪水。
“我和你是一样的。”宋初颜说:“要不然,我们让他来作一个选择吧,看他究竟选择和谁在一起,我记得你们东辽的丈夫是只能娶一个妻子的,所以他只有一次选择的机会。”
希亚咬着唇,手中的剑垂落下去“你明明知道他肯定会选你,而我,早就没有了和你争夺的机会。”她收剑入鞘,大声说:“宋,你赢了,我不再和你争太子殿下,记住,是我希亚让给你的,可不是我比不上你!”
她一拨马头,从拓跋雷身边擦身而过,硬是狠下心肠没有再看他一眼。
反而是拓跋雷听到她的最后一句话不由得皱眉道:“这丫头真是口出狂言。”
“她这样说是希望自己的心里好过一些。”宋初颜完全能够感受希亚的那份女儿心思,坦然说:“而她也的确比我强。”
拓跋雷很不满她这样贬低自己“你身上有比希亚更珍贵的东西,一点也不比她差,我不喜欢你这样说自己,以后绝对不许。”
她悠然一笑“我喜欢你这样霸道地维护我,殿下。”
她又叫他殿下了,但这一次她的声音里满是温柔的亲昵,一点也不会让他觉得刺耳。
“上来!”他大手一伸,将她抓上马背“刚才做得不错,奖励你可与我同乘一骑。”
旁边的阿克力露出惊讶的表情。因为在东辽国,男女同乘一骑马是很不容易的,那被视为丈夫对妻子最大的尊重和爱护。
宋初颜并不知道这个惯例,她只是越来越喜欢依靠在拓跋雷宽厚温暖的胸膛中,听着那强而有力的心跳声,感受那份真实的坚定幸福。
有他在,一切都可以安心。
对不起,希亚,祝福你能早日找到属于你自己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