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声方落,他的手掌仿佛有自己的意识般出招了。
他怕,怕义父真的要元宝的命,他不要元宝变成一具不会动、不会笑、不会说话的冰冷尸体,就像那些死在他手中的人一样。只要想到这个,燕大的心脏就开始不舒服,好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给掐住,尽管他不想再杀人了,可是为了保护元宝,他必须这么做,就算对象是义父也一样,为了她,他不惜让自己成为真正的鬼。
打小开始,义父在他们这些义子眼中是可怕、是严厉,又反复无常的,没有人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他的功夫又有多高强,有多深不可测;可是只要他还能动,他就必须阻止义父派燕三他们去杀元宝这个念头是如此的强烈,占据他所有的意志,就连死亡也不怕。
“燕大!”不敢相信他会对自己出手,义父目眥欲裂,面孔狰狞的嘶吼“你敢”
仿佛没听见他的吼声,燕大运足掌力朝他打去。
义父目光一凛,一个翻掌,接下这一掌,原以为轻而易举、胜券在握,不期然的,喉头一甜“噗”的一声,殷红的鲜血从口中喷了出来,两眼暴凸,连自己都无法相信内力居然尽失了。
“唔”他按住受创的胸口,眼角瞟向桌案上那碗喝了一半的茶碗,霎时了然,眼底布满红丝,恨声的咆哮“我居然看走了眼”这辈子他无时无刻不是小心再小心,想不到却一步错、步步错。
似乎很意外义父会如此的不堪一击,燕大也怔住了,可是当他注意到义父的眼神一瞥,马上意识到那个方向正好有道机关,梁柱上嵌了个小门,打开之后,里头有着几条通往各个院落的拉绳,包括他的住所在内,平常只要拉了那几条拉绳,不需经过仆人通报,他们便知道义父有事找他们。
他的动作比思索还要来得快,完全依靠本能,凌厉的拳风再次朝义父横扫过去,脑中唯一的念头是
保护元宝!
“燕大,我是你的义父,虽然没有生你,可是比亲爹还亲,你真狠得下心杀了义父?”义父逃避得好狼狈,自知不敌,决定采取柔情攻势。“你可是义父最得意的义子啊!义父可是可是对你寄予厚望”
燕大一掌击碎了用整棵黑檀木下去雕刻的桌几。“义父只把我们当作杀人工具,让我们帮你杀人。”是元宝让他领悟到以往所做的事是错的,发现自己早已是满手血腥,而这些都是拜他所赐的。“义父要杀元宝,我要保护她,不准任何人伤害她。”
“你先听义父说”
“义父要伤害元宝,不可原谅。”他眼底迸出两道愤怒的火光,抽出缠绕在左腕上的软剑,直刺向他。
当义父的心脏被整个刺穿过去,双眼不可置信的瞠得好大,像是不相信自己会养虎为患,最后死在一手拉拔长大的义子手中,也不相信一向擅常掌法的燕大居然会使这门功夫,是他太自大了,自以为能永远掌控他们。
“谁要伤害元宝,我就杀了谁。”燕大冷冷的拔出刺穿义父的软剑,看着呼吸渐渐变得困难,瘫倒在地上,全身不停抽搐的义父。
“义父错了,元宝说这世上没有人有权利夺走另一个人的性命,我不好,我杀了好多人,老天爷不会原谅我的,可是我还是想跟元宝在一起,就算只有一天也没关系。”
义父的呼吸急促,两眼翻白。“你、你”他不甘心就这么死了,他的计画还没成功,他不甘心啊!可是意识开始不清,黑、白无常朝他来了,不要!走开!他还不能死!
歪着头颅俯视着抽搐慢慢停止的义父,许久都没再动一下,燕大依然紧盯着义父不放,潜意识里还不太相信那么厉害可怕的义父真的死了,在他心里,义父是不会这么轻易就死去的,义父说不定会装死,等自己不注意就跳起来逃走,他必须仔细确定才行。
就在这时,门扉传来“喀”的轻响,有人来到身边。
他本能的移动目光,瞥向跨进门槛的小女娃,那是个约莫十一、二岁,生得像尊白玉雕成的小人儿,如果再配上笑脸的话,铁定会让所有的人恨不得抱回家当自己的孩子来养,可是那张小脸却没有表情,只有空白和漠然。
燕大睇着她走到桌几前,将那只茶碗内的水凑到唇畔,喝完之后再将茶碗收进袖内,然后来到义父的尸体旁,像是在研究什么,发现他的嘴唇变黑,明显是中毒的迹象,才让她的眉心微微扯动一下。
“还是失败了。”那声音像铃当般好听。她以为自己调配出来的毒应该是无色无味,从外表也看不出任何蛛丝马迹的,可见自己的功力还没到家。
这个小女娃是义父唯一收的义女,也是他们之中年纪最小的。“义父死了。”
她口气冷淡,不像这个年纪的孩子。“我知道。”
“你下去跟燕三他们说?”对于这个小女娃,他一无所知。
小女娃看着他,歪着脑袋的模样十分可爱。“为什么要跟他们说?”
“他们很快就会发现义父死了。”燕大老实说出心中的想法。
“我们把义父藏起来。”这样就没人知道了。
燕大偏头想了想,也觉得这个建议不错。“好,把义父藏起来。”
“藏在密室,就没人知道。”小女娃转动书案上的笔筒,果然墙面出现一道门板,燕大便将义父的尸体扛进里头,再破坏开关,将门整个封死。
“好了。”
她仰起脸蛋瞅着他“你不走吗?”
“你呢?”他没发现自己对别人多了分关心。
小女娃认真的想了又想。“总有地方去的。”
“那我走了。”燕大收回软剑,一颗心已经飞到元宝身边。
待他前脚离去,她后脚也跟着出门,顺手带上门,反正到哪里都是一样,没差的。原以为义父很聪明的,结果还是死了,真笨,她下的毒又不强,居然没发觉,她得再去找另一个真正厉害的人来试。
不过该找谁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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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等了一整个晚上,元宝总算等到萧老爷送府里的客人走出大厅,赶紧出声叫住他,不然只怕又找不到机会。
萧老爷瞥见是她,马上把眼转开,连正眼也不看。“你在这里做什么?幸好客人已经离开了,要是让你吓到,我们萧家的脸可就被你丢光了。”
“爹,对不起。”她用小手挡住胎记。“我只是有事想求爹。”
他隐忍心中的不悦。“什么事?”
“求爹让花婶回到府里工作好不好?她年纪大了,无处可去,爹”
“你去求你大娘和二娘,府里的事我一概不管。”萧老爷说完便拂袖而去。
元宝噙着泪水想追上去。“爹”
“走开!”
被亲爹回头这么一瞪,小脸上满是受伤的神色,心中又苦又悲,怎么办呢?不知道花婶现在怎么样了?可是元宝又找不到人可以帮花婶说情,就连八娘也说她无能为力,因为爹忙着迎娶新夫人进门,已经很久没去找她了,她都自顾不暇了,哪还有心情顾虑到花婶。
她看着府里上上下下张灯结彩,处处都是喜气,爹却不知道那只是表面,大娘她们一个个躲在房里哭泣,虽然她们对她不好,可是她却很同情她们,因为她们只是想把委屈和不满找个人来发泄罢了。
一脸沮丧的往自己房间的方向走去,为自己的无能而自责不已,才走到穿廊的转角处,听到两人的谈话声,元宝本能的顿住。
“你这个帐房也未免太大胆,仗着是大夫人娘家那边的亲戚,居然私吞了这么多银子,要是让老爷知道”
那是管事的声音,虽然只听到片段,可是却也够让元宝瞠大双眸,屏住气息继续聆听下去。
“呵、呵,你以为单靠我一个人敢这么做吗?”帐房冷笑几声“我可是奉了大夫人之命才动的手脚,要怪就怪老爷,有了新人就忘旧人,别怪大夫人绝情,只要你不说我不说,一样有你好处的。”
避事的嗓音透着兴奋,以及一点点的谨慎。“你是说真的?”
“我会骗你不成,跟我去见大夫人就知道了。”
两人对话的声音越来越小,脚步声也跟着走远,元宝背贴着墙面,小脸微白,这一切是如此丑恶不堪,可是他毕竟是她的亲爹,该去跟他说吗?可是就算说了爹会信吗?
她苦涩的笑了笑,爹不会信的,只当她是在挑拨离间;可是不说,她又很担心萧家的未来,她不希望祖先遗留下来的家产全落到外人手中。
她该怎么做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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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到一半,总觉得有人在看着她,元宝被两道视线看到不得不从沉睡中醒转,睡眼惺忪的觑见耸立在床头的高大黑影,倒抽了口凉气,差点尖叫出来。
“喝!”幸好及时认出了对方的身分,小手急忙捂住嘴。“大侠?”她试探的问道。
沉嗓的主人纠正她。“我不叫大侠。”
元宝放下戒心,吁了一大口气。“呼!真的是你,吓了我一跳,既然来了怎么不叫醒我呢?”
“你在睡觉,不能吵你。”燕大愣愣的解释。
她噗哧的笑了。“如果我没醒,你不就要站到天亮了?”边说边掀开被子,披上衣裳下床。
“没关系,我等你。”他正经的说。
闻言,元宝不禁莞尔。“你还真是老实。”她用打火石点亮了桌上的烛火,映出一室的明亮。“大侠,你受伤了?”看到他的衣衫上沾了血迹,她的心脏剧烈的收缩,紧张的询问。
燕太低头看着自己的衣袍。“这是义父的。”
“你义父的?”她诧异的喃道。
他轻颔了下头“这是义父的血,我杀了他。”
“你你杀了你义父?”元宝满脸震慑的瞪着他,有一瞬间以为自己听错了。“为什么要杀他?”
望进她既惊愕又慌张的神情,他不自觉的垂下头,像个认错的孩子。“是义父不好,他要杀元宝,我不准义父伤害你。”
元宝一怔“为什么你义父要杀我呢?”
“因为我不帮义父杀了燕七,义父很生气。”燕大一五一十的说出来。“义父不高兴我不听话,认为是元宝的错义父不该说要伤害你,我要保护元宝,就算是义父也不行。”
她听完他一连串看似没有条理,却又处处维护的解释,元宝眼圈泛红,喉头也梗住了。“你是为了保护我?”
“元宝对我很好,不能死。”他郑重的说。
“除了奶奶和娘之外,你是第一个说要保护我的人。”元宝知道杀人不对,何况杀的人又是有养育之恩的义父,更是不对,可是那个人却要他干尽坏事,就这么死了,或许反倒救了更多的人,而且她还能感受到他的心意,自己又脑屏责他什么。“谢谢。”
燕大皱着眉峰“你哭了?为什么?有人欺负你吗?”
“没有,没有人欺负我。”她抹了抹眼泪“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好想哭,大概是太高兴了吧!有人这么关心我真好。”
他不懂既然高兴,为什么要一直掉眼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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