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笑,无奈地摇了摇头。
“二表哥真可怜!”妍笑娇怯怯地低下了头,手紧绞着丝绢,有些紧张地没话找话说。
玲珑笑望着她,顺她话语道:“只有他自求多福了,谁让他在外耽延半年不归,又莫名受了伤,娘有怨气也情有可原。”
现在娘干脆将他挪至兰苑,美其名曰就近照顾,只怕每日定省三次的魔音贯耳和若干数不尽七零八碎的小心关切已足以使他一年也出不了兰苑大门。不过能有人如此主动分化娘过剩燃烧的精力倒是众人求之不得的,其他的也无需太过计较。对于桑羽翔也只有两个字,活该!
“妹妹到了这么些日子,姐姐一直未能尽到地主之谊,今日阳光正好,不如咱们一起去湖上泛舟可好?”玲珑笑语嫣然,婉言相约。
“这”妍笑犹豫。
玲珑见她神色,心下了然,巧笑道:“桑府后门就近湖边,湖上有桑家专用的舫船,四围白纱垂挂,外人是见不得的。妹妹大可放心!”
妍笑见如此不好再辞,轻轻点头应允。
玲珑吩咐下去,下人们一片忙碌,不多时有人来禀,一切皆已备好。
玲珑语笑着轻拉妍笑纤纤素手,妍笑娇羞垂首,两人同向后门行去。
一干人侍侯着两人在舫上坐定,一时时新鲜的瓜果点心备齐,香茗杳然。
玲珑只留下船夫和贴身侍女服侍,其余全都遣退,一条不大的画舫徐徐划开水路向湖心谩去。时已近冬,江南虽温润,但已有几许凉意,春娘手捧轻裘与两人系上,垂手退出。两岸光秃秃的柳条拂水,湖面上星星点点纷落着不知从哪儿飘荡而来的缤纷的落叶,船桨击处水哗哗有声,江南的秋亦是一片萧凉肃杀。
“冬天就要来了!”玲珑倚栏轻叹。
“姐姐可是有什么不顺意之事?”
妍笑掂量再三,上前半步,小心翼翼地开口询问。这几日的相处,玲珑待她亲切自然,她便是想嫉妒也嫉妒不起来,反而与她有几分亲热。此刻看到一向淡定自若的玲珑竟发出如此悲秋之感,不觉有此一问。
玲珑回首,定定地看着她浅笑。
妍笑被看得莫名所以,又有几分羞窘,玲珑姐的眼睛好像能透视般,总觉得自己在她面前好像什么也隐藏不了。有些心虚地又低下头,贝齿紧咬下唇,手中的帕子扭得更厉害了。
玲珑一笑,好一朵兰心慧质的解语花,只是太容易害羞了些,桑家两兄弟皆是睁眼的瞎子,放着这么好的姑娘竟然视而不见。这丫头摆明了就是暗恋“丧”律吕那个大混蛋却又不敢说出口,不如好人做到底帮她一把,成全了她,也成全了自己。桂玲珑决不能被一个男人牵绊住!
心中主意一定,玲珑上前轻拉住她的手,同坐在船栏边,语笑盈盈道:“好妹妹,你今天告诉姐姐一句实话。”
妍笑头垂得更低,已有些预感到玲珑要问什么,眼神闪烁,怯声道:“什么实话?”
玲珑淡淡浅笑“你告诉我,你是不是喜欢你大表哥?”
妍笑“啊”的一声,手中帕子坠地,虽然已有几分心理准备,但这样直白的问话,还是引起了她心里不小的慌乱,忙抬头猛摇道:“没、没有。”水盈盈的大眼里闪过莫名的惊惶,脸色一片惨白。
玲珑弯腰捡起帕子交到她手中,轻轻抚慰道:“我并不是要向你兴师问罪,我只想告诉你,你可以喜欢他!”
“什么?”妍笑惊讶,心不试曝制地“咚咚”直跳,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玲珑一笑重复道:“我说,你可以喜欢他。自古男子三妻四妾也是稀松平常的事情,我并不介意你喜欢他。”
“我你他”妍笑有些结巴,心中有惶乱、有惊喜、也有失落,几乎不能完整成句。
“怎么?难道他不够好,还配不上你的喜欢?”玲珑轻笑揶揄。
“不!”妍笑直觉性地反驳,随即意识到自己在说什么,不由羞红了脸,脑袋几乎垂到了胸脯上。
玲珑笑“你姑母和我都是真心喜欢你,你们又是姑表亲,亲上加亲不是更好?”
妍笑低垂的眼里闪过一丝希望,却随即黯淡。对玲珑是全然的信任,她黯然地道:“可是大表哥是不会喜欢我的?”
“你怎么知道他不喜欢你?”玲珑好笑,女儿家的心事总是这么九曲十八弯,刚去了那层顾忌,这边的疑虑又来了。
“我就是知道,”妍笑猛地抬头,目光勇敢地直视玲珑,盯得玲珑心头一颤“因为大表哥只喜欢你!”
“喜欢我?”玲珑闻言,心不试曝制地猛跳了下。面上却未露出分毫异色,淡淡笑道:“他就算喜欢我,也不会为了我守身,同样会三妻四妾接二连三地娶进门。普通的男人都是这样了,何况是他?”淡然的语气里有一分连她自己也未察觉出的怅然。
妍笑听她如此说,不自觉地要为桑律吕辩护,完全不复刚才娇羞怯懦的模样:“大表哥不一样,别的男人也许会,可是大表哥绝对不会,他一辈子只会爱一个女人,那个人就是你!”语气里有欣羡、有心酸、还有更多的怅然若失。
玲珑定定地看着她,爱情,原来真的可以让一个怯懦的女人变得如此勇敢!
妍笑意识到自己的失言,在玲珑了然目光的注视下感到无所遁形的惶然,闪躲着她的目光,忸怩不安地动了动身子。爱?爹爹也曾经深爱过娘,不过几年的工夫不一样失去了兴趣,家里的那些姨娘们,他哪一个不是真爱呢?爱同样发生在他喜新厌旧的更换中。看家中的娇妻美妾环侍,再看青楼里的夜夜笙歌、宾客盈门,爱情,不过是凡世俗华里一道绚丽的光影,女人为之守候一生,男人所求却不过是一刻的激情。
桑律吕怎样?不一样会出现在烟花重柳之地?玲珑心下微嗤,含着几不可见的酸痛。
她仍轻笑着,道:“你怎么能如此肯定?”
不待妍笑答话就自接道:“因为你深爱着他,对吗?”
妍笑脸一下子涨得通红。玲珑轻撩她被湖风吹乱的秀发,问道:“你这么深爱着他,难道就不想切实地拥有他?”
“我”妍笑欲言又止。
玲珑柔声道:“为什么不给自己一次机会呢?你这么娇美可人,也许他对你也有感觉也说不定,为什么不试试呢?如果不行大不了抽身离开,可是如果他真的有一点喜欢你却因你的怯懦而失之交臂,你就不怕遗憾终生?”
妍笑眼中现出希冀之色,玲珑的话引得她的心蠢蠢欲动,也许,也许转又望向玲珑,有些心虚地道:“可是”
玲珑轻笑,知道自己的话已见效,安慰道:“你不必担心我,我决不会吃你的醋。”
“姐姐。”妍笑双眸含泪,无限娇柔地轻唤一声,紧握着玲珑的手,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几不可见地微点下头,形容娇羞无限。
玲珑浅淡一笑,就知道,没人能拒绝为自己谋幸福的事情。凑过头去在她耳边低声面授机宜,羞得妍笑直想钻到地缝里去,但对着玲珑却又说不出半个不字。
春娘在帘外摇头轻叹,暗含一丝责备,这种事别人避之惟恐不及,哪有像六小姐这样力劝别的女人去勾引自己的相公?真不知六小姐到底在想些什么?仰头对着西首的天空暗自祈祷,大夫人,你在天之灵一定要保佑六小姐,她实在是太苦了!
“砰!”玲珑刚要就寝,卧房的门被人从外一脚踢开,玲珑一惊回身,看到桑律吕冷然立在门口,浑身散发着勃然的怒气,狭长的凤眸微眯,冰冻的视线牢牢胶着在她身上。后面紧跟着手足无措的春娘,她在桑律吕侧后,被他怒气所触,不敢近身,从门外忧心地望向门里的玲珑,不安道:“六小姐”
玲珑冷静地回视着他,柔声道:“春娘,你下去吧!”
春娘犹豫,迟疑道:“可是”
“去吧!”玲珑声音更加低柔,含着令人安抚的力量。
春娘摇头叹息一声,知道自己多留无益,轻轻将门关上,怀着一颗忐忑不安的心情一步三回头地离去。
玲珑看他一眼,不着意地拉拢下微敞的衣服,徐缓轻笑“今天是哪阵风,竟吹来了您的大驾?”
桑律吕无视这半年多来未再踏入过一步的新房,步步向玲珑进逼,声音如冰冻三尺“是你让妍笑这么做的?”虽是问她,但语气十分肯定。今晚他一回房就看到妍笑几近全裸又娇又羞又怯地躺在他的床上,不经他一喝,妍笑已吓得自动全招。这个女人,就这么迫不及待地要远离他的身边吗?甚至不惜亲手将另一个女人塞入自己相公的怀抱!
“为妻心胸博大,处处为夫君着想,难道夫君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吗?”玲珑巧笑嫣然,因他对妍笑的推拒而心情大好。虽然明知这不是她想要的,还是忍不住窃喜。
“满意?当然满意,你能为我做到这一步,还真让人想不称赞都不行。”桑律吕冷哼,手掌轻抬她薄巧的下巴“是你帮她打扮的吧?确实很美!”
玲珑心下陡生一股怒气,果然,天下乌鸦一般黑!杏眸如同喷火狠狠地瞪向他“别忘了我们曾有三年之约!”
“忘?怎么会忘?”桑律吕眸光跳跃了下,唇勾一丝冷笑“可那又如何?”
“你,”玲珑咬牙“你到底想怎样?永远和我没完没了地斗下去?”
“有何不可?和你斗很有趣。”桑律吕手指轻摩她比最上等的丝缎还光滑的肌肤,语调里不带一丝温度。
“有趣?哼!”玲珑“啪”地拍掉他恣意妄为的手,轻哼道“我可没有你这么变态的嗜好。”转而对他咄咄逼问“妍笑不是你们男人梦寐以求的那种女人吗?为什么不接受她主动的投怀送抱,暖玉温香不好吗?”
桑律吕凤眸微眯“你在问谁?我?还是你的父亲?”
“你!”玲珑气结,怒火骤然而出,喷薄全身仿如斗士般炽焰高涨。
桑律吕却突地轻笑“你这样子就像一只在捍卫领土不受侵犯的母狮。”
玲珑怒道:“谁和你开玩笑?”
桑律吕声音低沉:“我从不和人开玩笑!”一把强拉她入怀紧紧箍住。
玲珑益怒,用力挣扎,气极道:“放开我!”
桑律吕下巴轻蹭她鬓边的秀发,声音低哑,目光里辐射出温暖的情意“放不开了!”
“什么?”玲珑讶然停止扭动,定定地注视着眼前的一方衣襟,脑中有片刻的空白。
缠绵悦耳的男音低低在耳边倾诉:“如果你没答应婚事,如果你没去竹林见我,那一切都可挽回。现在已经晚了,什么都来不及了!”
“什么?”玲珑屏息,分不清是什么感觉,脑中一片混沌,根本无法消化他的只言片字,只呆呆地重复这两个字。
桑律吕低笑,拉开她与她四目相接,欲出口的话却在注意到玲珑的打扮时再也说不出口。
今晚的玲珑美得出奇,翦翦如秋水的双瞳流泻一缕茫然,高俏的琼鼻,吹弹可破的肌肤,娇艳欲滴红得诱人的樱唇,还有薄透的秋衫下若隐若现玲珑的曲线,都诱引着他脆弱的感官,蛊惑着他的心。桑律吕喉间低哑感叹,从没想到自己会如此思念她的娇软,情难自禁地压上她微开启的双唇,趁她怔忡间轻巧地抱起她走向自洞房之日起便枉置良久的喜榻。
室内春光旖旎无限,窗外夜色正浓,月儿羞得悄悄隐在云后,笑叹世上多少痴儿女、红尘梦,不经意间全把心抛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