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好。”岳楚人仰头,两口喝光碗里的酒,辛辣的味道呛得嗓子嗓子眼睛都疼,却很够味。
“七王妃,你知道我们当兵的最盼望的事是什么么?那就是没有战争,因为没有战争就不会有兄弟死在我们眼前。无论大仗小仗,每次都有人回不来。每次战后,我们就算受伤也要把阵亡的兄弟带回去。马革裹尸,我们每个人都做好了准备,但是真正到了那一天,看着那些曾经并肩战斗的兄弟再也睁不开眼,我心里难受啊。”或许是借着酒劲,费松的话变长,眼睛通红,句句发自肺腑。
岳楚人静静的听着,看着他的模样,她忽然发觉她好像对生命有了新的认识。
她对生命看似执着,其实很冷漠。有人死在她眼前,她也依然可以笑得很开心,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费松外表粗犷,又一根筋很直白,但是他却是个感情丰富的人。他珍惜身边的每一个人,把那些与他并肩战斗的人当做亲兄弟。
“生命很脆弱,正因为有人一个一个的死在我们眼前,所以我们才更应该坚强的活着。”岳楚人的视线虚无的注视着某一处,淡淡的说出这句话。这话是她以前对她自己说的,曾经无数次的在深山老林毒物遍布的丛林里迷路山穷水尽,每到那个时候她会更坚强,没有别的希冀,只是她不能死。
“七王妃你说得对,就算为了那一百多个兄弟,我也得好好活着。”费松夺过叮当手里的酒坛给岳楚人倒酒,又给自己倒。
“不要叫我七王妃了,七王妃不是我,我是岳楚人。”拿起满是酒的酒碗,岳楚人笑看着费松。
费松有瞬间的不解,拿着酒碗在思考。
“费大胆,我喜欢你这个人,从此以后咱们就当兄弟。”把酒碗向前推了几分,和他的酒碗撞在了一起,发出清脆的声音。
“不行不行,你是女的,怎么能当兄弟。当兄妹还成,不过我高攀了。”笑起来,费松很直爽。
“什么高攀不高攀,就算你是个乞丐,我也认你当兄弟。”岳楚人嗤之以鼻,谁人知道她是谁?她还是个孤儿呢。
“爽快!好,从此后,我费松就是岳楚人的哥哥,亲哥哥。谁若欺负你,我打的他再也站不起来。”站起身,费松一口把碗里的酒干了。
岳楚人也站起身,畅快的喝光碗里的酒,放下碗,抬手在费松的手臂上拍了一把,“大哥!今儿叫你一声大哥,日后我可是还唤费大胆,这外号忒的霸气,我喜欢。”
“哈哈,随妹妹你高兴。我没爹没娘,没人教我礼教,咱们怎么高兴怎么办。”费松哈哈大笑,似乎震得屋子都在晃。
“我也没爹没娘,咱们倒还真是亲兄妹。”岳楚人顺嘴说,费松反倒愣了。
“妹妹这话不可乱说,被人听到该说你不孝了。”这世道,不孝可是个大罪名。
岳楚人轻笑,不甚在意的坐下,径直悠悠倒酒,“我是真的没爹没娘,其中过往很复杂,一般人都不了解。不过丰延苍是知道的,他也曾说过,我可以随意的在外面说没爹没娘的话,有事情他给担着。”
费松坐下,虽不理解,不过听到丰延苍,却是笑起来,“七王爷这人我见过一次,三四年前了吧,他病得很重。但一看就不是普通人,聪明的很,他能这么纵容妹妹你,是福分。”为岳楚人找到好归宿感到高兴。
岳楚人轻笑,“他的病是我治好的,他当然得纵容我,不然他可没好日子过。”说起丰延苍,岳楚人笑得开心。
“妹妹你是有真本事,将军那时中毒,很严重。当时提剑都没力气,我急的不得了。北王手段狠毒,又不在乎阴毒的恶名,说句不敬的话,整个朝廷加上龙椅上的那位都斗不过北王。”费松感慨又忿恨,这种人是最难对付的,就像毒蛇,藏在暗处,趁你不备就咬你一口。
“我听小苍子说过北王,幼年成名,心狠手辣,对付这种人,也绝对不能用光明正大的招儿。”这个世界,年轻有为的人真的很多。
“妹妹说得对,齐白也是这么说的。将军有大才,但绝对不擅长玩那些阴毒的手段。将军与老将军一样,是光明磊落的汉子,就算死也要死在沙场上,是决计不会做小动作的。所以才数次遭到暗算,虽躲过了那么多次,但还是中招了。若不是有妹妹,将军想必也、、、”晃着脑袋,费松感慨万千。
想起阎靳,岳楚人觉得他确实是费松所说的那种人,光明磊落,对于阴谋诡计很不屑。虽他外表冷漠,但他的内心想必充满了热情。
“那齐白是谁?”刚刚费松说齐白,想必是个很聪明的人。
“他是军师,老将军提携起来的,在军中三十多年了。品阶不高,但军中上下都很尊敬他。”就连他这个粗人也佩服,那脑子绝不是白长的。
岳楚人点点头,随后笑道:“费大胆,你也不用愁。待得你走时我送你些东西,到时你交给齐白,让他瞒着阎靳在边关四处用上那些东西,相信一段时间内,不会再有冲突发生。”
“真的?好好,瞒着将军,绝对不能让他知道。”费松连连点头,想必阎靳就算不排斥上不得台面的东西,他也绝对不会让他们暗中鼓捣的,用也会用在真正的战场上,光明正大的用。
岳楚人轻笑,其实对于北王她真的很好奇,年纪小小就如此心狠手辣,而且还心狠手辣的无所顾忌,说实话,她都有点佩服他了。
她从来没见过那样的人,这辈子见过最让她发憷的人就是那个把她捡回去的老太婆。不过这辈子见不到了,她见到了‘她’的身体,发现死了或者无知觉,恐怕她会很痛快的把‘她’一把火烧了。
听着费松讲述边关,讲述军营,讲述他经历过的各种危险,时间很快过去,待得有了醉意时都已经到了午夜了。叮当早坐在屋子边的椅子上睡着了,暖炉冒着热气,再加上喝了一肚子的酒,通身热乎乎的。
岳楚人也有点晕,她以前很能喝,但是自从来到这儿她也没喝过酒,而且这身体还不是那么健康,若不是凭借着她强大的精神力,恐怕早就趴下了。
“太晚了,我回去了。妹妹你好好睡觉,明儿咱们兄妹到处走走,这护国寺我闭着眼睛都能转一圈。”站起身,费松的脸通红,但是却很精神。
“好,小苍子不在,我正无聊的很呢。”站起身,岳楚人步伐还算稳当。
“你睡吧,我走了。”费松转身走向大门,岳楚人也随着走过去,“我送你。”
“不用,你把我送到门口,我还得把你送回来。”费松让她直接去睡觉。
“废什么话,赶紧走。”岳楚人不耐,推了他一把,直接把他推出了门外。
外面,白雪已经铺了一地,银白的颜色映照的黑夜都没那么黑了。
“真好看。”走出来,喝了酒也不觉得冷,瞧着铺满一地的白雪,岳楚人赞叹。
“边关的雪可比这里的大,有时候齐腰深,走路都没法儿走。”费松挥挥手,这种程度的小雪不算什么。
“到时我可得去看看,来这个世界一遭,可不能在这一个地方老死。”仰头看着天空,雪花落在脸上,柔柔的凉凉的。
“那当然好,军中的军医可是都很想见见妹妹。哈哈,这次回去老子有的吹了,定把那群老不休忽悠迷糊。”大声笑,费松的笑声似乎都穿透了夜空。
岳楚人轻笑,“吹吧,你把我吹上天了都行。”
“哈哈,我妹妹爽快。”大力的拍拍岳楚人的肩膀,过大的力气差点把岳楚人拍趴下。
二人走到院门口,费松走出去转身看着岳楚人要她回去,岳楚人点点头,刚欲回身却见费松脸色一变。同一时刻门外一股冷风飘过,血味儿钻入鼻腔,岳楚人眼睛睁大几分,似乎脑袋也没那么晕了,“有人流血了。”
“妹妹快回去,有人围攻将军。”话还未说完,费松撒腿就跑,那速度当真快,好似脚都没沾地,眨眼间就消失在眼前。
一诧,岳楚人走出院门,眯起眼睛朝着费松消失的方向看,黑漆漆的,但借着白雪的反光倒是看到远处的夜空中有几个影子在上下翻飞。隐隐的还有刀剑相撞的声音传来,血味儿也很清晰。
费松的一声大吼从前方传来,在这黑夜格外响亮。
岳楚人微微拧眉,黑夜中她的眼睛异常清亮。似乎很久,其实只是一分钟左右,岳楚人举步朝着前方走去。
越近,血味儿也越重,乒乒乓乓的刀剑相撞声也愈发清晰,每一下都好像用了十分的力量,震得耳朵都发麻。
贴着一个禅院的围墙停下,大约七八米外就是那群打的乱糟糟的人。光线不明亮,也分不清谁是谁,岳楚人眯着眼睛看了半晌才找着费松那敦实魁梧的影子。他完全赤手空拳,有力量的很。
转过视线,岳楚人寻找着阎靳,都是黑色的衣服,挪移的特别快,晃得她眼睛都花了。
“公子!”费松突然喊了一声,岳楚人睁大眼睛,只见一个身影在急速后退着,还有两人在狂速挥舞长剑围攻他,那速度真的很快,岳楚人的眼睛都跟不上,更何况有效的躲避。
阎靳后退,快要退到了岳楚人的眼前,他手上什么也没拿,从敌手夺得的武器早就断了,赤手空拳。
“趴下!”蓦地,岳楚人大喊一声,阎靳毫不迟疑的身子向下坠,整个人躺在地上。同一时刻,岳楚人把手里的东西用独到的手法撒了出去,只是一瞬间,那两个人身子一顿,躺在雪地上的阎靳向旁边滚了一圈快速站起身,那边两人噗通一声趴在了阎靳刚刚躺下的地方。
“救费大胆。”把手里的瓷瓶塞给阎靳,那边费松还在以一敌四。
阎靳接过瓷瓶,有一秒的迟疑,随后转身去解费松的围。
一场突然的激战停歇了,空气中血味儿还在,但却没那么浓了。
岳楚人踱着步子围着那躺在地上的六个人转了一圈,随后抬头,准确的在光线昏暗的黑夜中找到阎靳,“你受伤了!”这几个人都没受伤,流血的是阎靳。
“小伤。”阎靳回答,声音低沉清冽。
岳楚人略有无言的挑挑眉,“看你如此镇定的模样,这一路上都这么热闹吧。”抬腿在地上某个黑衣人的身上踢了一脚,那人发出一声无力的闷哼。
“第六次了。”阎靳依旧沉声回答,听起来他丝毫不觉得烦。
“杀你之心如此坚定,我都感动了。”啧啧两声,岳楚人调侃。
费松重重的哼了两声,“这帮爪牙就像苍蝇,杀也杀不完。”
岳楚人轻笑,“那就一点一点杀。费大胆,赶紧把这几个弄走,寺里人太多,不能引起不必要的麻烦。阎靳,跟我来,给你处理一下伤口。”抬腿迈过地上的人,岳楚人转身朝着她居住的禅院走去。
阎靳在原地沉默了几秒,随后转身跟上,挺拔的身体恍若一株永远不会倒下的青松,苍劲稳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