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错的理智完全丧失,一心一意只想着报仇。当每一个敌人躺下时,他浑身莫名地升起丝丝甜意,非常狰狞的香甜。力量跟着陡增。
报仇雪恨!
绝不留情!
直到官兵全数复没了,他犹止不住自己,不断喘着大气,向空中挥舞着利刃甚至,一时之间忘了为什么杀人
“大哥,援兵来了。”
苗头不对,张错被郭万里和左清风拖曳着,仓惶地逃生。
他再没机会回头了。
为了心爱的女子,他从莫须有的罪名,成为名副其实的逃犯。
“赵兄,你不走吗?”钟子锡看赵颖仁怎么突然像呆子似的,傻愣愣站着一动也不动。
“不,”赵颖仁茫然回答“你们走,我断后,记得带她一道走。”男儿有泪不轻弹,是未到伤心时,他的泪在寒曦侄下的那一刹,汹涌泛滥,难以遏止
“赵兄。”张错拎回一滴滴理智“你不必独臂挡车,徒然白费力气。”
“无所谓无所谓。”活了近三十年,头一遭付出感情就铩羽而归,赵颖仁的悲伤,无人能体会。
“照顾我妹妹,她虽然不懂事,但心地仍是善良的,劳烦你了。”语毕,赵颖仁突然奋力将大伙推出门外,反手关上偌大木门,并架起门栓,锁得紧紧的。
“赵兄!”张错大喊。
“走,走!”郭万里不让张错再次牺牲,联合左清风,没命地将他“架”离归人武馆。
树梢悬着一弯残月。
时近端阳。水中有精致的画舫缓缓漫游,丝竹管弦伴奏着騒人客的雅兴,河边,嬉戏的孩童,争相点着烛灯。
落拓旅人,流浪异乡,每逢佳节倍思亲。
月夜的灯影,照映着一名披头散发满脸髯的浪人。他跪伏湖畔已经很久了每天这个时候,他都会到这儿来,安安静静的跪在位于湖边的“彤云寺”前,直到暮钟响起,寺门开了门。
今晚和往常一样,寺里的“万缘”法师依然不曾步出寺外,小沙弥走过来,叨叨他不如归去,他却只一迳地憨笑,执意不肯离开。
劝阻无效,小沙弥只得随他。
寺门关了,画舫和玩烛灯的小孩亦不知何时一一走远。清冷湖畔只剩下他,形单影只。
其实他并不孤单,往柳树后远一点的地方,还跪着三个大汉,依次是钟子锡,郭万里和左清风。再远一点,兀自伫立生闷气的则是赵颖娟。
张错把赵颖仁交给他的一万两,一半用分诸兄弟及赵家仆妇,要他们各自逃生避祸去,另一半则留给赵颖娟。
钟子锡等三人不肯走,死要跟着他他也没办法;然而赵颖娟硬要留焉,则是个大麻烦。
四人大男人,外加一个幽魂渐沓的病人,已经够累的了,她还要加进来扰局,当拖油瓶,喔,不!真切地算起来,她非但不是拖油瓶,还是道地的公主。
这段时间,所有的吃,住,花用等开销,全是她一手张罗打理,而且似乎有愈花钱愈开心的趋势。
只要她高兴就好,钟子锡他们是不会有意见的。
张错呢?他又能如何?据赵颖仁自那日黄昏后就下落不明,临走时他再三请张错务必照顾他妹妹。现在却反过来,是他妹妹在供养他们,他不能说什么。
“夜深了,回去吧。”总是她在催促他们。
“大哥!?”跪了四个时辰了。
这个叫“万缘”的老秃呃,老和尚,当真要他们跪上七七四十九天,才肯答应救寒曦吗。
冰万里有时火气一冒起来,真想闯进去掐住他的脖子,看他敢不敢端架子。
寒曦已经前一口气接不上下一口气了,尚能熬多久,尽管张错功力深厚,也没法保住她的命脉一辈子呀!
“大哥!”左清风长长叹了一口气,奇怪张错怎么不动怒。
人人都说,出家人慈悲为怀,万缘分明是故意刁难,哪像个与人方便,普渡众生的化外之人。
简直可恶透顶!
“看来,这个老和尚仍是一样铁石心肠。”
“我师父是女尼,不是和尚。”小沙弥,不,小尼姑纠正他。
吓?敢情跪了个把月,原来求的竟不是方丈,而是师太。
苞前这位的确是小尼姑,不是小沙弥。他的眼睛糊到牛粪了吗?
冰万里不好意思地咧咧嘴“那你师父究竟什么时候才肯”
“我师父出去了,过半个时辰才会回来。”
“出去?”郭万里暴跳如雷“既然她出去了,你怎么不早说,害我们跪了老半天。”
“施主没问,我怎么说?”出家人是不随便与人攀谈的。
“你”“万里。走吧!”张错握住他的臂膀“万缘师太不愿接见我们,必定有她的道理。”
这已经是最后一个希望了,无论如何张错都会捺着性子等下去。
自从寒曦负伤那天起,他带着她几乎访遍了中原各处名医,甚至名帮名派的掌门人,然而
她是他活下去的唯一理由,没有了她,这世间还有什么值得留恋?
赵颖娟越过众人,抢进他身旁,软语道
“我为你熬了燕窝粥,一会儿吃了当消夜。”
张错漫走在无边无际的黑夜,沉默地不发一言。风霜如刀,残酷镌在他眼睑,眉处的每一条纹路,如同刀在他心中永无止息的凄楚一般,力道强劲毫不留。
“我在跟你说话。”赵颖娟近乎哀求地。
但,张错不想回答,他连开口的欲望都一一让黑的夜给吞噬了。
“张错!”赵颖娟跑上前拖住他“你太过分了,我这样仁至义尽的待你,你还不满意吗,为了一个半死不面对现实吧,她活不了了,你没必要如此折磨自己,就算难过死掉,她会懂吗。”
他庄严地瞟了她一眼,依然不语;魁梧的身影朝前迈开大步,每一步都像重重地踩在赵颖娟心口。
她紧咬齿龈,怒火延烧得极,
就着微弱的天光,她赫然发现,张错披散的长发,不知什么时候,竟冒出许多灰白,一绺绺鲸吞蚕食,几乎霸了他整个后脑勺。
他应该才三十上下,怎么会老得这样快?难道是为了寒曦。
“不!”她痛苦得近似呻吟。
寒曦活着的时候,她抢不赢她,为什么病得气若游丝了,还要横加阻挠她和张错的好事。
你为什么还要活着?为什么。
赵颖娟的呐喊一遍遍,在夜的冷风中猛烈颤抖。
幽朴的庭园,矮树影影绰绰。这个四合院落许久以前已无人居住,张错觉得地方虽然不大,但安身暂住足矣。钟子锡他们也不挑,各人分别找了一间房,便将就住了下来。三更天了,更夫刚过,四下重又是合上寂静的围攻幕。张错回到房里,床上的人儿,星芒闪了下,无声滑下两行清泪。他归照例替她拭干鬓的珠,亲吻她两眉之间,才和衣躺向一旁。他们这样同昧共寝已经足足一个多月了。
寒曦缓缓张目,惺松而迷惘。病弱的她,依然无法言语,只能睁着水眸,凝视日复憔悴的心爱的他。
她的伤口已然痊愈,但震及五脏六腑的部分,却一点一滴试夺去她的生命。
张错的手横过她胸前的肌肤,轻抚她的耳珠及光洁的脸颊。
“今晚痛得厉害吗?”他涩哑地问。
寒曦勉力晕出一抹嫣容,权充回答。
每日午后,她总会昏睡数个时辰,一觉醒来,便觉得又好了许多。
“那就好,睡吧。”为她盖好被褥,身子紧贴着她,深怕夜半寒风卷入窗帘,吹拂她单薄的骨架。
寒曦乖顺地关上眼睫,耳中均匀传来他低低的喘息,有些温热,令她痒痒地好难进入梦乡。
夜色渐浓,烛火诡异地燃得炽烈,火势黄灿灿地照映在寒曦脸上。
风不知来自何方,一下子窜进房内,青蓝火舌如同蛇佶,一下子扑向床畔。
寒曦愕然睁开眼了,房内缥缥缈缈。有个人,粗鲁捂住她嘴,将她强行拉下床垫
呀,好香,这是什么味道?似乎在哪儿闻过
张错一向机警,今晚不晓得怎么睡得那么沉。
模模糊糊,一个柔软而温热的身体,就贴在他的身上,散发着浓浓香味的身躯,使得宁静的夜晚突地沸腾起来
青春比爱情禁不起挑衅吗?还是那啮人心肺的感觉回来了?
身上放任深情的女体,极尽缠绵地勾引着,纤细柔荑顺着肚腹溜滑而下
张错用力想睁开眼睛,但心余力不足。他告诉自己这只是场梦。
他一直是个意志坚定,刚毅悍勇的人,今儿为何这般软弱。
挑逗的伊人不肯放过他,白肤红唇投怀送抱,他闭目冷峻地期望能无动于衷。
奈何轻软小手抚摩得他舒适写意,酣畅淋漓她是寒曦吗?不,这味道不像。
红唇印上他的下腹,张错如遭电殛,慌忙拚尽全力,凛然瞪大虎目。
女士娇艳睨他的眼,绛红长袍毫不羞耻地包裹张错敞开的胴体。
“不用害怕,你需要我的。”是她肉体温暖馥郁,如一床好被,缠上他,紧密她像条阴险的蛇妖。“我只不过是想让你舒服一点而已。”
“你是”
黑暗中,但见寒曦双眸晶光中泛着水雾,她不是她!
张错思绪飘荡,奋力集中心神,终于看清楚是哪位女子。
“我是我。”赵颖娟忽由柔媚转成淫荡的笑靥,伸出舌头,舔吮他冒涌的汗水,一滴一滴,全吸进肚子里去。“舒服吗?还有更舒服的在后头。”
“无耻!”张错一掌将她击落床下“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赵颖绢瞠目结舌,不可置信。
他为什么不要她,她那么美,那么妩媚动人,岂是病奄奄的寒曦比得上的?
忽地,她美丽秀致的脸变为杀气腾腾,快速朝寒曦躺卧的角落冲去,自肘底抽出一把短刀,如拨云见月,挥向她微袒的颈项。
张错飞身欲起,可,中了迷葯的身子沉甸甸的,连移动脚步都困难重重。
“住手。”
“你是谁?”赵颖娟一跤跌坐地面,凶狠的目光骇然望着窗外。
“大哥,大哥!”钟子锡已闻声赶了过来。“这是西疆七步迷魂散?”
正要闯进来的左清风一听见房里被放了迷魂散,赶紧把门窗统统打开。
“你怎么会有这种邪魔歪道的东西?”幸亏张错底子深厚,不到一柱香的功夫,心智已恢复十之八九。
“我,我听不懂你在胡说什么。”臊红着脸,仓皇将衣衫扣弄整齐,赵颖娟又回复一贯的傲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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