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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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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闾庭多落叶,慨然知已秋。

    四天前,第一波连绵雨飘然洒落人间。细雨随着劲风,树树吹出秋声,山山写满寒色。

    范孤鸿抵达宝岛至今,福尔摩莎总算进入稍微能忍受的天候。尤其入了夜,疾风撩树梢,吹得老宅子飒飒乱叫,十分带劲,他喜欢!

    鸿门晏的次日起,萌萌便移植到纪汉扬居处,找他普渡众生,恶补期中考的财务分析概论。这一去想必又是三、五天之期,没过完大考不会回返,因此,他的画尚未拿到手。

    反正他不急。取画的目的既已笃定能顺利完成,黄天林那一方不妨耐等几许时日,不必忙在一时。

    “喂,上床睡觉了!”脚尖顶了顶苏格拉底的胖肚皮。

    蠢狗抬起惺忪的眼皮,懒尾摇晃两下感谢他的提醒,然后撑起圆滚滚的身子,离开客厅地毯,转上楼寻找今晚“临幸”的房间。

    他拎着喝掉半罐的海尼根,最后一次巡视各扇门户是否关紧。二楼窗户若是开敞,半夜里让雨水打湿室内可就麻烦了你老话一句,明儿一早清扫的苦役可是他呢!

    “别闹我”走廊上传来轻笑声。“时候不早,你该回去了。”

    “跟我一起回去?”彭槐安低沉的嗓音传递着诱惑。

    “不行,我三更半夜出门,多奇怪。”双丝娇嗔。

    “你三更半夜赶我出门,那才奇怪。”

    “嗯哼!”守卫队清了清喉咙,道貌岸然的绕出转角。

    两只正在培养奸情的爱情鸟登时被逮个正着。

    “范!”双丝羞涩得几乎不敢正视他。她连忙推开情郎,大半副娇躯闪进门里,仿佛如此一来就能与彭槐安划分界限。“没你没有啦!彭先生他快走了。”

    “谁说的?”彭槐安用眼角余光瞄他。

    范孤鸿仰灌一口啤酒,喉结上下滑动。棒打鸳鸯的杀风景事儿交给萌萌负责,他无意继承掌门人宝座。

    “我不晓得。我什么都没看见。”他悠哉游哉地从两位现行犯身旁经过。

    彭槐安嘉许地点点头,算他上道!采花大盗的本性揭露出来,奸夫邪笑着侵入佳人的香闺。

    “你惨了,今晚没人帮你撑腰”余下的字语关掩在房门里头。

    真令人羡慕!范孤鸿间或听闻房内的喁喁细语,忍不住叹了口气,好久不曾调理“阴阳五行”了,难怪他气血不顺,唉

    轻扣二老板的房门两响,不待室内扬起招呼,他自动探头进去瞧瞧。

    “维箴,你还没睡?”既然如此也就不怕吵扰到她。他信步踅进房内。

    维箴坐抵着床头柜,正翻阅一本厚达三公分的哲学著作。

    “我想再看一会儿书。”谈起做学问,她的水眸粲然生辉。“前阵子我读完亚里斯多德的语意学,或多或少得到一点启发,所以又买了几本希腊哲学史回来。如果你有兴趣,等我看完之后再借给你。”

    平常人的床边故事书是什么“清秀佳人安妮”、“罗曼史小说”只有她这个天才,临睡前犹啃着大部头著作。范孤鸿一如以往,占据她身畔的空床位,懒洋洋地翻动书页你

    苏格拉底与菲德拉斯的对话。

    “嘿!”轻狂的嗤笑声哼出鼻来。“这只蠢狗随便吠几声,也有人听得懂它的狗话。”

    “唔”苏格拉底从床尾抬头,困兮兮的眨巴眼皮子。是谁在说我啊?

    “乱讲!”维箴不依的拍掉他手掌。“人家苏格拉底的名头就是承袭自这位希腊哲学家。两年前我旁听过一堂西洋哲学史,对苏格拉底多倾倒啊。”

    “反正你没替这取成孟子、庄子、老子,我就谢天谢地了。”要他唤一只蠢狗“老子”打断他腿也万万不干。

    “你走开,不要找我说话,我正看到‘斯多噶学说’的精采部分。”俏鼻又埋进书页里。

    他确实该回房了。可是,她的房里洋溢着温软的气息,连她闻起来也馨香喷喷的,宁谧祥和的氛围恋栈着他的身影,教人着实很想多逗留一些时候,不愿太早离开。

    “什么叫‘斯多噶学说’?”只好找个话题引起她的共鸣。

    维箴发现他还颇受教的,身为未来师尊的那一面立刻兴匆匆的开始讲说“‘斯多噶学说’下是‘亨乐主义’的相反论点,讲究禁欲、克已”

    “what!?”他连忙抢下有害读物,一探究竟。“什么禁欲克已!教坏囡仔大小!你给我少看一点这种鬼东西。”

    “斯多噶学说哪里犯着你了?”她皱着眉。

    “它每一点都犯着我。”他合上书页,反手搁置在床头柜上。“如果你学会禁欲克己,天天给我修身、齐家、平天下,那我还有什么搞头?”

    她一愣。“我修身自持,和你扯得上什么关系?”

    “当然扯得上。”他大言不惭。“我尚未勾引你成功,岂能教区区一本邪书功亏一篑。”

    这家伙!

    维箴又羞讪又好笑,两朵红透了云彩浮上她脸颊,足可媲美日本国旗。

    “色狼。”猛然抽出枕头,用力捶打大婬虫。

    苏格拉底受不了的斜睨他们,干脆跳下床图个清净之地。

    他大笑,软松的枕头三两下落入魔爪中。

    “等一下,住手。听我说。”壮躯彻底压制住一切暴动。“阴阳调和,相辅相成,本来就是天经地义的至理。亏你一路念上研究所,竟然连基本的养生之道也毫无概念。”

    她四肢皆被制伏,酥胸剧烈的上下振动,脸蛋因为娇笑而显得红扑扑的。

    “我没听过什么‘阴阳调和’,只知道你想采阴补阳。”

    “哦?”长而慵懒的喉音促使维箴迎向他眼波。

    而后,她立刻明了自己的错误。他眸底的光,深邃如海,性感挑逗的笑意在其中波动、渲染

    “吼你”苏格拉底猛然跳起来,狺狺低吼。“该死!”他重重捶了床榻了拳,狠瞪那只死狗。“姓苏的,你有意见吗?”

    出乎两人意料,苏格拉底的激烈反应与床上春色无关。它抬高鼻尖,嗅闻着空气间的气息,亮褐色的眼球已抹去昏昏欲睡的混沌。

    有状况。

    范孤鸿立刻警觉。

    “汪汪!汪汪汪!”苏格拉底骤然激动的大喊,冲到门边拼命扒搔底下的缝隙。

    “范”维箴怯怯的抓住他前襟。

    “你留在房里,我和那只狗下去看看。”他简短有力的交代完毕,敏捷跳下床。半分钟前的慵懒性感演化成蓄势待发。

    门拉开,苏格拉底一马当先地冲下楼,沿路汪汪汪吠叫个不停。

    “闭嘴,笨狗!贼都被人吓跑了。”他低骂。

    但苏格拉底的反应相当怪异,嘴里虽然汪吼得中气十足,尾巴却拼命摇晃,显现出异样的亢奋。追到厨房后门,苏格拉底猛地收住,以免狗鼻撞上硬门板。

    “汪汪!”它拼命回头招呼范孤鸿,似乎示意他打开后门。“呜汪,汪汪汪!”

    白色闪雷乍然点亮全室,他跟进厨房,眼角狡光却瞥到门口站立着一道黑影。范孤鸿火速旋身,手切砍向入侵的贼偷。

    “是我!”维箴惊喘一声。

    攻势堪堪在嫩项两公分前停住。

    “我明明叫你乖乖待在房里。”他低声喝骂。

    “我我担心你”她忧心忡忡地垂下螓首。

    “汪汪汪!”苏格拉底吠叫得更加狂急。“汪汪你”

    “站在这里不准动。”他狠瞪她一眼,转身来到后门口。

    狗狗拼命发出哼声,急切地要求他立刻打开门锁。他停顿了两秒钟,苏格拉底终于不耐烦了。于是,范孤鸿立刻明了,为何好几个夜晚他明明有按上锁扣,隔天一早却发现门锁是开启的。

    这只蠢狗你或许该改口称它为“聪明狗”你以两只后脚站直,鼻端正好勾着锁扣的位置。它伸出红红的长舌拼命舔舐,竟然以舌头的力量将锁扣往旁边推开。

    屋外的夜访者转动把手,后门顺利解除武装。

    天才!范又惊又佩的打量它。不过该揍!这只死狗居然替外人开门。

    强劲的风势轰然将门扇吹向墙壁,乍然开启的瞬间,夜风清清楚楚地刮进一阵血腥气。

    室内三双眼睛,齐齐瞪向门外的矮小身影。

    “强强!”维箴震惊的捂住唇。

    抢在小男生倒下之前,范孤鸿提跨箭步,飞快抱起小小身体。一道血渍沿着强强鼻端流下,滴染到他的衬衫前襟。

    凄厉山风刮进丰沛的雨量,泼湿大半处地板。

    “把门关上。”他迅速下达命令。“到我房里找一件干t恤,然后带条热毛巾和干布下来。”

    维箴睡掉骇乱的泪水,速速领命而去。

    “呜你呜你”苏格拉底着急的绕着他脚旁团团转,想知道自己的好朋友情况如何。

    “乖,他没事的。”他破开荒地拍拍它脑袋。

    忙乱的脚步声奔向楼梯。

    “发生了什么事?”双丝拉紧睡袍衣襟,以免青光外泄,明媚的美眸瞄见小家伙的血泽,登时惊喘了一下。“啊!这位小朋友怎会受了伤?”

    “请你泡一杯热牛奶给他。”他不暇解释。匆匆拥搂着小强强,放躺在长沙发里。

    热牛奶和衣物、毛巾迅速送达客厅。彭槐安也察觉到屋内的诡异气氛,下楼加入他们。

    范孤鸿接过热毛巾,温柔地揩拭掉男孩脸上的脏污,顺便检查他的伤势。当小小面容擦拭干净时,围观众人或吃了一惊、或低声轻呼、或咬紧下唇,同时被他的伤震撼住。

    强强的左眼黑了一圈,右眼则肿大到甚至已无法睁开。他还能在天候恶劣的情形下,独自摸到叶宅,实在是个奇迹。鼻梁骨以诡异的角度偏歪,显然已折断了,更甭提大大小小的割伤。

    “强强”维箴掉下泪来,轻碰他的湿发。

    小男孩勉强挤出一个微笑,随即痛得闭上眼睛。

    范孤鸿继续褪下他的衣衫,进一步确定他的伤势。所有钮扣解开后,第二阵惊喘又笼罩客厅。彭槐安干脆蹁到墙角处,开始低低骂起脏话。

    强强的胸前布满青紫的淤伤,有几块颜色已褪成浅绿,想来受伤已久,大部分则是新打出来的青黑色。他胸口肋骨和肾脏部分的红印子让范孤鸿暗叫不妙。

    “我们最好送他去医院。”他取过干净衬衫,包覆住强强颤抖的身躯。

    “开我的车!”彭槐安不由分说,火速冲上楼取车钥匙。

    “我们也要一起去。”双丝的下唇颤抖。

    维箴抹掉泪,在强强额上印下一个吻。“强强,是谁把你打成这个样子?”

    小男孩睁开左眼蠕动着嘴唇似乎想传达些什么,一颗晶莹的水珠从眼角滑落,终于还是无力的合上眼睑。

    “走吧!”彭槐安简短地招呼他们。

    两个大男人脸色晦暗。一行人急急走向车库。

    无论施暴者是谁,范孤鸿阴沉地想,从今夜开始,那家伙别想有好日子过。

    “他的右手腕脱臼,鼻梁骨被打断。视力方面必须等淤血退掉,才能进一步检查有没有受到影响。”小儿科的主治大夫站在x光片前,一一向几位大人点出小男孩目前的伤况。“病患的左下腰只有皮下出向,并未伤及肾脏,这算不幸中的大幸。至于胸口,就没有这么好运了。他的肋骨断了两根,表面皮肤二度烫伤,我怀疑是滚烫的液体造成的。目前病患仍然住在加护病房接受观察,需要七十二小时左右才能确定是否脱离险境。”

    喃喃的咒骂声两个男人的口中响起。维箴紧紧偎倚在范孤鸿怀里,却仍止不住惊骇过度的颤抖。她不解,为何会有人对一个全然无防卫能力的孩童下重手?

    “医生,请问强强的伤势是什么情况造成的?”双丝担心地问。

    “这正是我想请问各位的问题。”主治大夫锐利的扫视他们。“各位是在何种情况下接触到我的病患,并且将他送来医院治疗?”

    “他是附近邻居的小孩,半夜跑来敲我们家后门。”范孤鸿简短地解释。

    “嗯。”主治大夫严肃地点点头。“我认为他的受伤原因以人为的可能性居多,很符合以往送来本院接受治疗的家庭暴力受害者。根据儿童福利法,我必须报请社会福利局的社工人员过来了解状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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