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朗的深冬午后。
一辆白色的劳斯莱斯轿车停在狭小的巷弄前,几名在巷子里玩耍的孩童惊异地瞪大眼睛,注视着这辆对他们而言仿彿不可思议的庞然大物。
车门缓缓打开,车上下来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瘦高男子,他穿着一身合身的三件式西装。男子略略扫视了一下脏乱破旧的巷道,然后连眉头也没有皱一下,便举步往巷子走去,最后停在一问砖造的矮房子前。
这条巷子的人几乎已经搬光了,连几名玩耍的孩童都是从别处来的,因此虽然是大白天,却安静得可以听到猫狗的叫声,还有屋子里断断续续的交谈声。
“婶婶,现在几点?”一道女子的声音传来,那嗓音轻轻柔柔,煞是好听。
“下午三点半。小云,你不要等了,这里有我来就好,你从早上等到现在,饭也没吃,午觉也没睡,万一病倒了怎么办呢?”另一个苍老的声音回道。
“不,婶婶。小云已经麻烦你老人家太多事了,这件事情我得自己处理才行。”
“什么叫自己处理?你眼睛看不见,只靠着你爸爸留下来的一点退休金过生活,一日三餐都成问题,要怎么和南菱那么大的集团对抗?你瞧瞧,多少人原本说不搬的,等到拿了钱,还不是连夜搬得不见人影?小云,你还是搬去和婶婶同住吧,留你一个人在这儿,我实在不放心!”
那个叫小云的女子低低叹口气“可是这房子是爸爸留给我的,说什么也不能让人家拆掉。我虽然眼睛看不见,却总有决定的权利吧?如果我坚持不搬走,相信南菱的人也莫可奈伺。”
“你太天真了,凌出云!”一直静静站在窗户边昤听她们交谈的男子忍不住开口,同时推开摇摇欲坠的木门跨了进去。
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引起屋内两人的惊慌,一个看起来大概六十岁出头的老妇人赶忙挡在前“你是谁?怎么莫名其妙跑进人家家里来?”
男子扯扯嘴,视线落在老妇人身后那满是贫惧的姣好脸蛋上。老天,若非亲眼所见,他几乎无法相信世界上竟有如此相似的两个人。
但见一头如瀑布般的长发披在她肩上,室内昏黄的灯光斜斜地映照着,益发显得那肌肤苍白透明。她的唇形美好,鼻子小巧挺直,一对翦翦双瞳黑白分明,深邃恍如漂水。她双手不安地扭绞着,小小贝齿在粉嫩的樱唇上留下细细的咬痕,显见她的紧张。
她在看他,不,应该说是在听他,因为那漂亮得会句魂摄魄的大眼竟然是没有焦点的,更找不出一丝惊诧。
惋惜在无形中爬上蔚浩天俊美的脸,如果她看得见,就和那个人长得一模一样了,可惜她是个瞎子!
“你是谁?”凌出云轻声问,柔弱的肩头抖动着。
蔚浩天绕过老妇人,在她面前蹲下,眼睛动也不动地瞅着她“蔚浩天,南菱集团的总裁!”
“蔚浩天”三个宇让凌出云倒抽一口凉气“你你来做什么?”
“你应该知道我来做什么。”他重新站起身,高大瘦削的身材将这原本就拥挤的小屋弄得更是仅容旋身“为什么不接受我提出的条件?你的邻居几乎全搬走了,只剩下:.”
凌出云急急地打断他的话:“只剩下我一个瞎子还在妨碍你,对不对?”
一抹冷酷浮现在蔚浩天眼中“没错。因为明天拆除大队就会来进行拆除工作,我不希望届时有任何不愉快的场面出现。”
“你是有钱人,想做什么就可以做什么,但请你不要忽略贫穷人也应该有的权利。”
“权利?你是说居住在这儿的权利吗?”蔚浩天冷然一笑“你的权利早在你签下同意书的当下就已经丧失了!”
凌出云一愣“同意书?我没有签什么同意书啊!”她转向婶婶吕玉贞“婶婶,你有接到什么同意书吗?”
吕玉贞脸上现出愧疚,她吞吞吐吐地说:“没没有。”
“没有?别告诉我你也没有拿到那二百万的搬迁费用!”蔚浩天的声音冷酷极了,原来女人都是同一个样,只认钱不认帐!
“什么两百万的搬迁费用?我不知道!”凌出云气呼呼地站起来,她正确无误地指着大门,对蔚浩天说:“你出去,我这小庙容不了大神,也不欢迎你!”
“我当然会走,只是你得告诉我你什么时候搬走,我不能一而再,再而三的因从你一
蚌人耽误整个改建计画。”他低下头紧盯住她。
虽然凌出云看不见他,却让空气中那无形的压力给逼得喘不过气。
她嗓音尖锐,完全失去了原有的温柔婉转“我不会搬,无论你说什么、提出什么条
件,我都不会搬的!”
蔚浩天撇撇嘴,从上衣口袋掏出一张支票递给她“不管你有没有拿到那二百万,现
在我再给你一张两百万的即期支票,相信这笔钱够你一个人生活过日子了!”
凌出云接过那张支票,瞬间将它撕得粉碎,同时摔在蔚浩天脸上“我就算饿死,也
不要你南菱的半毛钱!婶婶,送客!”
蔚浩天脸上露出一抹奇异,他定定瞅着胸口起伏不停、神情愤怒却美得惊人的凌出云,
意有所指地说:
“我想办到的事绝对没有任何人可以阻拦我。凌出云,你得搬走,在今天晚上午夜十二点以前,你得搬离开这个鬼地方!”
气昏头的凌出云随手抓起身旁的东西砸向蔚浩天“滚,我不会走的,我绝对不会走的!”
蔚浩天走了,他像一阵旋风似的来,卷得凌出云方寸大乱,又冷冷丢下他的威胁便走了。
可是她凌出云也不是让人吓大的,她说不走就是不走,因为这里是她的家,这屋子是她的房子,任谁都不能剥夺属于她的权利!
“小云,我看你还是搬去我那儿住吧,你一个人怎么斗得过财大势大的南菱集团?”
“我不走,我既没有签下什么同意书,也没有拿南菱半毛钱,为什么他叫我走我就得走?”
“小云,这”吕玉贞脸上有着一抹为难,思考了很久,她终究硬着头皮说:“虽然你叔叔一直要我别告诉你,但事到如今,还是不能不让你知道。”
“知道什么?”凌出云循着声音将脸对准婶婶,秀丽的眉头皱成一团。
“早在你爸爸过世前,他就把这房子抵押给我们了。”
“抵押?爸爸为什么要抵押房子?”
“你也知道,你母亲过世后,你父亲就一病不起,为了你的医葯费和生活费,只好拿这房子向你叔叔抵押借钱,我怕你伤心,一直没敢告诉你。”
凌出云的身子摇摇晃晃的,若不是她紧抓着椅背,只怕早滑到地上去了“你说这房子早就不是我的了,是不是?”
“嗯。”吕玉贞艰困地点头。
“那么回意书也是你签约?”
“不,同意书和二百万的搬迁费,都让你那不肖堂哥给领走了。”
凌出云如遭雷击般呆在当场,难怪蔚浩天会说出那种话,难怪他会毫不留情面限自己在午夜十二点以前搬走,原来这房子早就不属于自己了!
“小云,你不会怪婶婶吧?”
“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我伯你难过,怕你无法承受事实真相,所以”
“所以不敢告诉我?婶婶,你以为小云是那种不明事理的人吗?你应该告诉我的,那么我会早早搬离开这地方,也无需忍受他人的歧视与羞辱。”
“小云,现在你想怎么办?跟婶婶回去吧!”
“怎么办?我还能怎么办?”泪水无声无息地滑落凌出云绝美的脸庞。她从没有怨恨过自己眼睛看不见的事,但现在她却怨恨起老天来了!如果没有那场车祸,如果自己眼睛还像以前一样好好的,又哪需忍受蔚浩天的冷嘲热讽,又哪会落得今天这种无处可去的地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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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一寸一寸吞没大地,灯火一家家地点上,但今晚这条凌出云居住了二十年的巷子却漆黑得没有半点灯火,唯一的微弱火光来自于凌出云的家。
“小云,东西我都帮你收拾好了,我们走吧!”吕玉贞拿起一件简单的行李说着。从下午到现在,这丫头就一个人坐在门口不知在想什么。
“婶婶,你先走,我想再坐一会儿。”
“不成,我怎么能留你一个人在这儿呢?我们一起走吧!”不容凌出云拒绝,吕玉贞扶起她便要走。
突然,有条影子挡在她们面前。
“咱们的小甭女终究还是得离开她的小小避风港了。”凌军成带有五分酒意地调笑着,他是凌出云的堂哥。
凌出云皱起眉头,手不觉捣住鼻子“堂哥,你又喝酒了?”
“对,我又喝酒了,而且我把你应该得到的两百万都花光了!”他步履蹒跚地逼近她,故意将酒气呼在她脸上。
“军成,你欺负小云欺负得还不够吗?明知道她最讨厌闻酒味,还故意暍得醉醺醺跑来闹,你给我滚!”吕玉贞气冲冲地推开儿子,急切地护着侄女。
凌军成不怪好意地狞笑着“妈,我怎么会欺负小云呢?她可是咱们凌家的财神爷、摇钱树哪,我脑袋坏了才会想欺负她!”
“你给我住嘴,成天不务正业,净说些不三不四的的话!小云,我们走!”
吕玉贞拉着凌出云的手就要离开,哪知凌军成双手一摊,拦在她们面前。
“哪儿都不准去,我有话问你哪!”他笑笑,用力托起凌出云的小脸“下午南菱集团的人来过对吧?”
“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她用力别开脸,挣脱凌军成的掌控。
“我知道南菱不但派人来过,还给了你两百万元的支票,支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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