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了女朋友,自然不喜欢看见你。”蔺霖侧了一步,面对着灿烂耀眼的阳光,阳光下他的皮肤白皙光滑十分好看,唇色也很好看, “你不要再去我那里找我,给我女朋友看见不好。”
“哦”中年男人呆呆地站在车站那里,看他就这么转身走掉,他口袋里揣着个信封,是他几个月来攒下的一万块钱,本来想给他,但是他连说的机会都不给他,就这么走掉了。
霖霖
和他重逢也快要两年了,他居然今天才知道,原来蔺霖并不喜欢看见他,甚至从来不给人说,有一个他存在。
他以前以为霖霖虽然不大和人说真心话,但是个乖巧的孩子,至少绝对不会是个让人觉得胆寒的孩子。霖霖很亲切、很体贴、很温柔难道两年来霖霖从来没有在他面前露出真性情,难道霖霖原来是个敢对着他说“你不要再去我那里找我,给我女朋友看见不好”的那么妖异近乎邪恶的孩子?
风吹来,他遍身热汗却堪堪发凉,握着口袋里那个厚厚的信封不知该说什么好。
蔺霖面对着太阳走着,毒辣的阳光照在他脸上,刺眼。
他闭着眼睛走路,走了好长一段,居然脚步没有偏移,一步一步都走得那么直那么正。
那是一种很骄傲的姿势。
学外语专业就是麻烦,考过了专四考专八,备战专八还要考中极口译、高级口译,还要辅修第二外语
在图书馆吹冷气,边背单词边在心里碎碎念的婧明东张西望中,一不小心瞄到正在备战司法考试的法律系同学,看到那比人头还高的参考资料,寒得她立刻觉得自己的课本也不算很麻烦。
“同学。”对面看起来年纪轻轻,骨瘦如柴的一个男生推过一张纸条。
她接过来一看: “同学,能交个朋友吗?”原来是搭讪的,仔细一看对面坐的男生,那身青绿色、奇土无比、崭新的校服,她露出可爱的笑容,写了几个字推回去。
对桌的男生一看,脸色大黑,收拾了东西换到别桌去读书。
她闷笑,在肚子里差点把自己笑死。那天晚上说给沈盛茹听的时候,沈盛茹好奇死了她写了什么,她一本正经地说她没写什么,只不过写了“我是你师姐”五个字而已。沈盛茹爆笑地趴在桌上,说婧明你长得幼齿就算了,居然还出去引诱新时代的大好青年!她翻白眼说为什么天生这么多无聊的人?就是生来让她打击的嘛。
话说回来,那天她坐在图书馆睡了两个小时,背了一个小时单词,心满意足地去挑了一本传说中很好看的张小娴散文集,再挑了本cos日本动漫棋魂的中国,j、说棋魂。而后摸了四本美国的凡斯探案集,说实话她对其中凡斯的推理并不怎么惊艳,倒是对他鉴赏师的身份比较倾慕。扛着六本书走向借书台,打算把那本传说中诡异的棋魂丢给蔺霖去研究,反正他喜欢围棋。至于剩下的什么艳尸、香水、金丝雀、水怪之类的推理故事她要抱回去自己看,恕不外借。
“婧明。”在她扛着六块“砖头”在借书台排队的时候,身后传来熟人的声音“喂!”
她回头, “啊”的一下叫了起来: “班长大人。”
站在她身后的是和她一起考上z大的高中班长,上了z大国际金融,是个听起来就很炫的系,可见班长大人的人才。一般而言“怪才”都是长得比较另类的,她这位班长也不例外,书读得匪夷所思的好,人长得匪夷所思的矮。矮当然不是错,只是种特色,当她自己也很矮的时候,她是信奉“浓缩的就是精品”那句名言的。
“我都好几个月没看见你了,听说最近——啊——”班长的目光还是比较狡猾的,不愧对于其智商, “交了男朋友。”
她做鬼脸, “最近混得还不错,你呢?”
班长耸耸肩, “还可以啦,说起来我刚才看见你男朋友和谁在车站聊天。”
她不可置信地笑起来, “不会吧?他说要去公司,网联公司不是在峰尾区吗?刚才他怎么可能还在车站?都已经走了三个小时了。”
“我不清楚啊,远远看了一眼,好像是,也可能是我认错人。”班长说, “好像和一个很高的人在说话,说不定在问路,我也进来快要两个小时了。”
她耸耸肩, “我不管他那么多闲事,各人有各人的空间,我哪里管得了他要和路人甲路人乙说话?”突然眼睛一亮,拉着班长说“我昨天看到一篇很爆笑的网球王子同人恶搞文,里面有个女主角是网球部部长,叫做‘路人甲一子’,副部长叫做‘路人乙二子’,爆笑死我了。”
班长不可思议地摇摇头, “你还是原来那样,整天在看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听说不写文章了?我还以为我们班会出一个作家,就这样放弃好让我们班失望啊。”
“因为被人说天生不合适做作家梦。”她吐舌头,把自己一堆书搬上桌面, “六本,谢谢。”
“咚”的一声,借书台的阿姨看也不看她亮出来的两张借书证,六本书一下过,甩上台面,那手劲让婧明暗中吐舌头:她以为她在做印度飞饼?对身后的班长挥挥手,她笑着说: “我先走了。”
“下次到我那里去看碟。”
“好啊。”她背着重得要死的书包,潇潇洒洒地出了图书馆。
婧明最近变漂亮了。望着她走掉的班长看着她的背影,没那么孩子气,变得有点女人味,终于有点成熟的影子了,只不过距离“成熟”还有二万五千里长征的路程——他露出白痴般的微笑,还是他的女朋友好,既成熟又大方又温柔又体贴
图书馆里众人骤觉一阵寒风吹过,四周掠起阴森森的白气,一个矮小头大的男生持续露出诡异的笑容
“呵呵呵呵——”
众人寒毛直立。
“呵呵呵呵呵——”
众人寒毛掉了满地。晚上七点半。校优秀班干大会。
婧明和蔺霖坐在第二排最左边的两个位置,看着学校党支部书记慷慨激昂地在台上说些“今天,你们以学校为荣;明天,学校将以你们为荣”的陈词。其实原因在于:最近学校即将派遣青年志愿者去参加全国大学生运动会,做司仪和服务,只怕这些带头的学生干部不肯“尽忠职守”在这里做动员。
婧明在玩她的手机,蔺霖拿了一份他管理的网站的材料在那里写写画画,不知道在写些什么。
“喂,我刚听人说了好长一串怨念,你要不要听?”婧明玩了好一阵手机,终于把它收起来了,拉拉蔺霖的衣袖说。
“嗯?”蔺霖礼貌地微笑,圆珠笔依然在他的材料上写写画画。
“大四的师姐给我说到我们毕业那年,千万不能找法律基础课的易教授当毕业论文导师。”婧明压低头悄悄地说, “据说她今年的论文就是给传说中的‘万事无辜易’给毁了。”
“万事无辜易?”蔺霖终于停笔,微微皱眉, “这是什么新外号?”
“你没听说过?人家说遇到那位教授有句俗话送给你——假如你真的遇到那位教授——那句话叫做‘天有不测之风云,人有旦夕之祸福,你节哀吧’。”她绘声绘色低低地说, “传说这位万事无辜易考试是这样的:上次她们期末考,老易在考场上转来转去,突然发现怎么人人都不做卷面第三大题,他大惑不解,终于忍不住问某一个男生:‘你为什么不写?’那男生说: ‘我不会啊。’老易忍无可忍,说:‘你好歹写点东西,不然我怎么给你分数?’那男生很痛苦地说:‘我还是不会啊。’老易无可奈何,继续看,发现人人要么只回答一点点,要么什么也没写。”说到这里婧明快要笑出来了,趴在桌上自己闷笑了好一会儿,才爬起来继续说, “你们应该也考法律基础吧?我们学校要求限定选修的,所有的系应该都要考,和大学语文一样。”
蔺霖点头, “考过了,都是背书的。”
婧明点头, “那第三题的题目叫做‘简述我国行政法典的特点。’题目其实没什么,到考试结束前十分钟,虽然大家都答不出来但是答案也都编得密密麻麻,但是老易越看越奇怪,越看越觉得不满意,终于在结束前十分钟说: ‘各位同学请注意’”她又趴在桌上闷笑了好久,才以快要呛死的声音爆笑着说, “他说: ‘我的意思是说, ‘假如’,是‘假如’中国有这部行政法典,那么以你们所学到的法学相关知识,从法学的角度来看,你们认为它应该具有什么特点?”
蔺霖整个被呛了一口, “我庆幸我不是易先生带的班,昏。”
“‘假如’”婧明快要笑死了,趴在桌上喘气, “他居然用‘假如’这种东西来考学生,而且又不一早就说清楚根本没这东西,害得我师姐她一早编了密密麻麻的答案,就算剩下十分钟,老易良心发现告诉她:没那种东西只是‘假如’。她也没有地方改写了,结果她那门限选考了6?好多人都不及格,她们一提起老易就发昏,说: ‘子不语怪力乱神。’哎呀笑死我了”
蔺霖给她拍了拍背,微笑说: “上学期我们考法律基础的时候也很好玩,我们是杨京华带的,你知道杨京华吧?法学院很有名的税法老师。”
“嗯嗯,我知道我知道,传说他是个gay。”婧明吐舌头, “长得很帅。”
蔺霖又呛了一口气, “他是国内很有名的税法学家,不是说他是一个gay,那是大家乱传的。总之,他很有学问,他给我们的考卷只有四道题。”
“四道题?”婧明也跟着呛气咳嗽, “那不是很容易就不及格?哪
有那么懒的老师,考卷只有四道题,不负责任。”
蔺霖不以为忤,微笑说: “第一道题叫做‘国际货物买卖合同的中国税法分析。”
“扑——”婧明彻底被呛住, “咳咳什么?”
蔺霖继续微笑,支起笔以手支颌,慢慢地有耐心地说: “国际货物买卖合同的中国税法分析。”
“那是什么东西?”婧明瞪眼。
“不知道。”蔺霖耸耸肩,文雅地说, “后来我问了法律系的一个博士生,他说这题目可以写好几本书。”
她以仰慕的目光看着蔺霖, “你怎么答的?”
他继续耸耸肩, “我把我知道的和‘国际’、 ‘货物’、 ‘买卖’、 ‘合同’、 ‘税法’相关的东西都写下去了,但是和‘国际货物买卖合同’和‘中国税法分析’没有半点关系。”
“你考了几分?”她快要爆笑到跳楼了, “这题目比师姐那个狠!我承认你比较惨!”
“86。”他笑笑“最高分89。”
“你果然很强——”她哀号, “这题目给我写,我真不知道要写什么。”
“不会的,”蔺霖低下头继续在他的材料上写写画画, “当你考试的时候,那叫‘非会不可’的状态,到那时候被迫就会胡扯了。”
“你是理科生,可是胡扯的本事也很好。”她转过头来看他写写画画的东西, “难道是因为写小说的关系?”
他停笔, “我已经两年不写了。”
“为什么不写了?”她问。
“不为什么。”他答。
“为什么?”她的优点就是脸皮很厚而且很有毅力。
他终于回过头来看她, “写东西的时候,有时候你不得不面对一些你平时不想去想的问题,很认真地去想一些你不想想的事情,我觉得那样很累。”
他居然答得很认真。她倒是愣了一下,手指轻轻地戳了一下他的手背, “那是因为你很认真,不,你很虔诚。”她就从来不觉得写东西很伤神,相反她写得开心高兴得很。
他笑笑,没答什么。
她托腮斜眼看他, “说真的,你是否觉得,如果她不死的话,她才真的和你很配?”
这个女人说话永远不懂得体谅别人心情,因为她好奇,她又懒得做作。蔺霖叹了口气,她像一只猫,有时候缠人也烦人, “也许。”
也许?她趴在桌上用狗一样的眼神看他, “真的?”
“真的。”他写完一个东西,用笔敲她的头, “点名了,认真听。”
她懒洋洋地笑,还是趴在桌上侧着脸看他,其实她有时候已经不那么在乎李琛,至少这个人在她身边,而且她常常觉得他是有那么三五分爱她的,虽然也许没有看起来爱得那么多, “这个给你。”她在桌子底下的手悄悄套了一个东西在蔺霖手指上——食指上。
蔺霖举起手一看,一个三道裂痕的戒指,银光闪闪的, “不锈钢的”他玩笑。
她瞪眼,这至少是纯银的——不过瞪完她耸耸肩, “不锈钢的比较酷,不许拿下来。”
“为什么戴食指啊?”他举起来端详, “不是应该戴这里?”他往他无名指戴。
她忍不住好笑,掐了他一把,这个人就是会在古怪的地方调情“我高兴!”
他一笑,才注意到她挂了个比较小的戒指在脖子上, “情侣戒?”
“是啊,”她大方地说, “这三道裂痕”她拿起戒指点上面的痕迹, “一道是李琛,一道是竞兰,一道是我。”
他微微一震,她拍拍他的胸口, “这样就公平了,就算我常常吃醋,她们也还在你这里,不会丢掉。”
所以不让他戴无名指,原来这个小女人还是在吃醋。他不自觉微微一笑,看了一眼她胸口的小戒指,婧明白了他一眼,握住衣领,
“你看哪里?”
“美女。”他回答。
“林婧明。”大会将要散场,主持人在台上点名。
“到!”她居然耳尖还是听见了,举手。
“霖霖。”
“到。”
婧明坐下来捂着嘴笑,所有老师都不会把“蔺霖”这名字好好念准,总是随便念成“霖霖”好像小孩子。她在一边爆笑,以至于没有看见蔺霖在听见“霖霖”的时候,并没有笑,只是脸色苍白了一些,随即垂下了眼神。
那是蔺霖不愉快的眼神,很不愉快。
而他今天本来很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