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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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需要我们在一起。”

    “我过三四天就去和你们在一起。”要是一切顺利的话,瑞琪儿和艾丽可以两天后就回来,但路易斯接着说:“我得找个人替我做一下学校里的工作,至少暂时性的。我的病假期和度假期很快就到了,但我不想让哈都太为难。在我们离开这儿时,乍得可以帮着看房子,不过我想停了电吧,我们的食品可以放到丹得丽芝太太家的冰柜里。”

    “那艾丽的学校呢”

    “管它呢,反正只有三星期就该放假了,他们会理解的,环境就是这样。他们会安排早些给她放假。这会起作用的,只要”

    “路易斯?”

    路易斯停下来话头,问:“怎么了?”

    “你在隐瞒什么呢?”

    “隐瞒?”路易斯坦诚清楚地看着瑞琪儿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不知道?”

    “对,我不知道。”

    “没什么。我现在就给他们打电话要是你真希望的话。”

    “是的。”路易斯说,这些话就像铁棍在他的脑子里敲打出的回声一样。

    瑞琪儿眼圈发红,因为吃了镇静药,眼睛有点呆滞地看着路易斯说:“这也许对艾丽是最好的安排。路易斯,你看上去有点发烧,好像你要得什么病似的。”

    路易斯还没来得及回答,瑞琪儿已经走到电话前,给父母住的旅馆打电话了。

    听到瑞琪儿要带着艾丽和他们一起去芝加哥,戈尔德曼夫妇都有些欣喜若狂了,他们对路易斯三四天后也去芝加哥的想法不太感兴趣,但终于他们不必为他担心了。路易斯压根就不想去芝加哥,他倒是担心订机票会遇到些困难,但是好运一直在光顾他。航空公司还有去辛辛那提的机票,从辛辛那提可以再转机去芝加哥,这意味着瑞琪儿和艾丽可以与戈尔德曼夫妇乘同班飞机走,只是瑞琪儿和艾丽需要到辛辛那提下飞机,再转机去芝加哥,会比戈尔德曼夫妇晚一小时到达。

    路易斯挂上电话,心里想,这几乎像魔法一样,接着乍得的声音立刻又在他的耳边响起:以前那儿充满了魔力,我担心

    路易斯心里粗暴地对乍得的声音说:噢,去他妈的吧,我的好朋友,我在过去的十个月里已经学会接受许多奇怪的事了。但是我会相信那个鬼地方能影响航空公司的售票情况吗?我想我是不信的。

    瑞琪儿看着路易斯在电话机旁的本上记下这些消息说:“我得收拾行装了。”

    路易斯说:“拿一个大衣箱吧。”

    瑞琪儿有些吃惊地瞪大眼睛说:“我和艾丽两个人的衣物放在一个衣箱里?路易斯,你在开玩笑吧。”

    “好吧,再拿两个手提的袋子,但别装一大堆衣物,像要穿三周似的,那样会累着自己的。”路易斯说,心里想特别是因为你们可能很快就会回路德楼来。他接着说:“拿够穿一周或十天的就行了,拿着支票簿和信用卡,需要什么买什么。”

    瑞琪儿开始怀疑地说:“但是我们付不起”她好像现在对一切都产生了怀疑。他想起有一次他说要买个什么东西,妻子那种奇怪的迟疑的评论,也是这句:“我们付不起”

    路易斯说:“我们有钱。”

    “噢我想我们需要的话可以用给盖基准备上大学用的钱,虽然需要花上一两天的时间去转成存款账户,还要花一周的时间转成现金”

    瑞琪儿脸上又开始流泪了。路易斯抱住她,说:“瑞琪儿,别,别哭。”

    路易斯心里却想,她是对的,这事一直在伤害她,而且将永无休止。

    但是瑞琪儿还是哭了起来——她没办法不哭。

    瑞琪儿在楼上收拾行李时,电话铃响了。路易斯跳起身去接电话,以为是航空公司订票处的人打来的,要告诉他他们弄错了,没有飞机票了。路易斯想着,我应该知道事情不会那么顺利的。

    但打电话来的不是订票处,而是戈尔德曼。

    路易斯说:“我去叫瑞琪儿。”

    “不。”有一会戈尔德曼什么也没往下说,只有沉寂。路易斯想,他可能坐在那儿,试图决定该叫我的名呢,还是叫我的姓呢。

    戈尔德曼再讲话时,他的声音很紧张,好像在强挤着说出一些不愿说的话来:“我想跟你谈谈。我妻子希望我给你打电话,对我的对我的行为向你道歉。我想,路易斯,我也想向你道歉。”

    为什么,戈尔德曼!你是什么样的大人物啊,向我道歉2我的上帝,我想我都快尿裤子了!路易斯心里想着,嘴上却干巴巴机械地回答:“你不必道歉。”

    “我所做的事是不可原谅的。”戈尔德曼说。这次他不像在强迫自己挤出来那些话了,他好像是咳出来的这些话。他接着说:“你建议瑞琪儿和艾丽来芝加哥使我看到你是个很大度的人而我却一直心胸狭窄。”

    路易斯觉得老头说的话中有一种奇怪的熟悉的东西接着他想起来了,不由得嘴角一抽搐,就像咬了口青涩的柠檬一样。那种瑞琪儿说话的方式,她自己没意识到,但路易斯很肯定,瑞琪儿悔悟时也是这么说话的。她总是说,对不起,路易斯,我是那么使人不快。但实际上她已经得到了她真想要的东西,这就是那种声音。确实,那种剥夺了瑞琪儿的活泼快乐的声音,但就是这个声音仿佛在说,路易斯,对不起,我简直是个老混蛋。

    这个老头又在抢回他的女儿和外孙女,她们要回家了,她们要回到属于她们的地方去了,回到戈尔德曼希望她们去的地方。现在路易斯可以宽宏大量地让她们回去。就老戈尔德曼所知道的,路易斯赢了。让我们忘掉一切,让过去的都过去吧,路易斯心里这么想着,嘴上却平静地说:“没关系,戈尔德曼先生,那天噢那天我们都有些太激动悲伤了。”

    “有关系。”戈尔德曼坚持说。路易斯意识到了,虽然他并不想意识到,戈尔德曼不是在讲些外交辞令,也不是只是说说对不起,这个老头几乎要哭了。他慢慢地声音颤抖着说:“那天对我们大家来说都糟透了。正是我,正是我这个愚蠢的、顽固的老头在我的女儿最需要我的帮助的时候,伤害了她我也伤害了你,路易斯,也许你也需要我的帮助而我却伤害了你。你这么做这么做尤其是在我那么做以后这使我觉得自己糟透了,我想这也正是我应该这么感觉的。”

    路易斯想,噢,上帝,让他住口吧,让他在我向他大叫发火前住口吧。

    “路易斯,瑞琪儿可能告诉过你,我们还有个女儿”

    路易斯说:“叫赛尔达,是的,瑞琪儿给我讲过关于赛尔达的事。”

    戈尔德曼接着声音颤抖地说:“那件事太难了,对我们大家来说都很难。也许对瑞琪儿来说是最难的,赛尔达死的时候瑞琪儿在场,但是对我和她妈妈来说也很痛苦,她妈妈几乎垮了”

    你知道瑞琪儿怎么样了?路易斯几乎想要叫喊出来了,你以为一个小孩子就不会精神崩溃吗?20年后她还被笼罩在死亡给她带来的恐怖的阴影中。现在发生了这种事,这种可怕的令人悲伤的事,她没待在医院里真是个奇迹。因此,别对我说什么那事对你和你妻子有多么难,你这个老混蛋。

    “自从赛尔达死后,我们就我想我们就特别地依恋瑞琪儿总想保护她总想为她做些补偿。为她后来多年的背痛病做些补偿,为我们当时不在场做补偿。”

    是的,老人真在哭了。为什么他一定要哭呢?这使得路易斯更难在心头树起他的怒火和痛恨了。更难了但不是不可能。路易斯故意回想起戈尔德曼伸手到兜里掏出支票簿但他突然好像看到赛尔达在暗处,像一个躁动的幽灵,脸上满是诅咒和痛苦的神色,手像鸟爪子,戈尔德曼幽灵,渥兹恐怖大帝。路易斯没法继续想下去了。他说:“请,戈尔德曼先生,请你,不要再说了,让我们不要把事情再搞糟了,好吗?”

    “我现在相信你是个好人,我过去错误地看待你了。路易斯,噢,听着,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那么愚蠢吗?不,我是有点愚蠢,但不是那么愚蠢,你认为我说出了这一切是因为我现在可以了,你在想,噢,是的,他得到了他想要的,以前他还想收买我,但是但是,路易斯,我发誓”

    路易斯轻声说:“别说了,我不能我真的不能再听下去了。”现在路易斯的声音也颤抖起来了,他接着说:“别说了,好吗?”

    “好吧。”戈尔德曼说完叹了口气,路易斯想这是如释重负的一声叹息,但戈尔德曼又说:“但是请让我再说一次我很抱歉,我向你道歉,你不必一定要接受。但我打电话的目的,路易斯,就是要向你道歉的。”

    “好吧。”路易斯说。他脑子里突然闪现出一个念头,这念头很有吸引力,也很理智,他将让过去的都过去他将让盖基长眠在悦目墓地,他不会去再打开那扇已关上了的门,而是要用插销插上,再锁一道锁,然后丢掉钥匙。他将按自己告诉妻子要做的话去做,把这儿的事料理好也乘飞机回芝加哥。他们可能整个夏天都在那儿度过,他、他的妻子和他善良的女儿。他们将去动物园、天文馆,去湖上划船。他将带着艾丽去西尔斯塔的最顶层,领她去看中西部地区的像一个大棋盘一样富饶而又充满梦幻的土地。等八月中旬时,他们再回到这所现在看着令人心伤神黯的房子里来,也许那时一切又会重新开始了。也许他们会重新编织生活,但现在在克利德的生活织布机上的都是些丑陋的血迹未干的绳线。

    但是那样不就跟谋杀了自己的儿子一样吗?就像第二次杀死了他一样?

    路易斯内心的一个声音试图争辩说这不是,但他根本不想听。他很快斩断了那个声音。

    路易斯对戈尔德曼说:“戈尔德曼,我现在得走了。我要看看瑞琪儿是不是把需要的东西都整理好了,然后让她上床睡觉。”

    “好吧,再见,路易斯,再一次”

    要是他再说一次对不起,我准会大叫起来。路易斯心里想着,嘴上赶快打断了戈尔德曼的话说:“再见,戈尔德曼。”然后挂上了电话。“

    路易斯上楼后发现瑞琪儿找出了一大堆衣服,床上、椅子上、衣架上到处都是,窗户下摆了一排鞋子,像列队的士兵。她好像能慢慢地装好这些衣物,路易斯看出这些东西至少得装三个衣箱,但是他觉得跟她争论也没意义,于是他全力以赴地帮助瑞琪儿收拾起来。

    在他们一起系最后一个衣箱时,瑞琪儿问:“路易斯,你肯定没什么事情要告诉我吗?”

    “看在上帝的份上,亲爱的,有什么事啊?”

    瑞琪儿平静地回答:“我不知道是什么事,因此我才问你呢。”

    “你认为我想做什么?躲起来藏起来?参加马戏团去?还是做什么?”

    “我不知道,但我觉得不对劲,好像你正试图摆脱我们。”

    “瑞琪儿,这大荒谬了!”路易斯有些被激怒了,他激动地说。即使他那样掩饰自己,还是有些对被轻易看穿感到愤怒。

    瑞琪儿微微笑了一下说:“路易斯,你从来不是一个出色的说谎的人。”

    路易斯又要开始抗议,瑞琪儿打断了他说:“昨天晚上艾丽梦见你死了。她哭醒了,我进到她的屋里,陪她睡了两三个小时又回来和你在一起的。她说在梦中你坐在餐桌边,眼睛睁着,但她知道你死了。她说她能听到史蒂夫的尖叫声。”

    路易斯心情忧郁地看着妻子,终于说:“瑞琪儿,艾丽因为弟弟刚死,她做梦梦到家里又有亲人死了,这是很正常的”

    “是啊,我自己也那么推测。但是她讲那事时的样子里面的情节我听着像是有种预言的味道。”说完,瑞琪儿笑了一下,说:“也许,你必须在那儿。”

    路易斯说:“是的,也许吧。”

    我听着好像有种预言的味道。路易斯脑子中又响起妻子刚说过的话。

    瑞琪儿又说:“你跟我一起上床睡觉吧,镇静药的药劲已经过去了,我不想再吃了。但是我害怕,我一直都在做我的那些怪梦”

    “梦见什么?”

    “梦见赛尔达。自从盖基死后这些天来,我一入睡,就梦见赛尔达。她说她来找我,这次她会抓住我了,她和盖基都会抓住我的,因为是我让他们死去的。”

    “瑞琪儿,那只不过是”

    “我知道,只不过是梦,很正常的。但陪我一起上床吧,路易斯,要是你能的话,就帮我把梦赶跑。”

    他们两人挤在路易斯的床上,躺在黑暗里。

    “瑞琪儿?你还醒着吗?”

    “是的。”

    “我想问你件事。”

    “你说吧。”

    路易斯犹豫了一下,他不想再给妻子带来更多的痛苦,但他必须知道这件事的答案。他终于问妻子:“你还记得儿子九个月时我们对他产生的那种恐慌吗?”

    “记得,记得,我当然记得了。为什么提这件事?”

    盖基九个月大时,路易斯发现儿子的头部大小与医书中婴儿每月头部大小总表中的数字相差不小。四个月时,盖基的颅骨就长得足够高了,但后来又长得比正常孩子的颅骨高度还高,他的头倒是能抬起来,但路易斯还是带着儿子去找了中西部地区最好的神经科专家塔蒂夫。瑞琪儿想知道怎么了,路易斯说他担心儿子会有脑积水。瑞琪儿当时脸就变白了,但她还是保持镇静地问:“我看他很正常。”

    路易斯也点头说:“我也是这么看的,但是我不想忽略了这事,亲爱的。”

    瑞琪儿说:“对,你一定别忽视,我们一定不能掉以轻心。”

    塔蒂夫量了盖基的头盖骨,皱了一下眉头。他又在盖基面前竖起两支手指,盖基往后缩了一下,塔蒂夫笑了,路易斯心情轻松了一点。塔蒂夫又给盖基一个球让他抱着。盖基抱了一会儿,然后球掉在地上了。塔蒂夫捡起球在地上拍着,看着盖基的眼睛有无反应。盖基的眼睛追着球看。

    后来在办公室里塔蒂夫对路易斯说:“我认为他得脑积水的可能性是百分之五十,不,可能比这稍高一点。要是有这病的话,也只是轻微的,他看起来很警觉。要是有问题的话,现在有种新的分流手术会很容易解决这问题的。”

    路易斯说:“分流手术意味着脑部手术?”

    “小的脑部手术。”

    路易斯刚学习过这个手术过程,分流手术是要把脑子里多余的积液抽出来,他觉得这可不是小手术。但是他没说,心里暗说要感谢还有这样的手术治疗。

    塔蒂夫接着说:“当然了,还有一个极大的可能性,就是你的儿子头部对一个九个月的孩子来说确实大了一些,我想先给他做个脑部cat扫描,你同意吗?”

    路易斯同意了。

    那天晚上盖基在医院里接受治疗,先给他做了麻醉,然后进行脑部扫描。瑞琪儿和路易斯在楼下焦虑地等着。艾丽被送到外祖父家,她不停地看电视。对路易斯来说,那段时间难熬极了,他不断地想着可能出现的危险情况,麻醉中可能死去,手术中可能死去,脑积水带来的轻度痴呆、癫痫、失明噢,会有各种各样的可能性。

    大约5点钟塔蒂夫走进路易斯他们等着的房间,他拿出三支烟,给了路易斯和瑞琪儿一人一支,自己又放进嘴里一支说:“孩子没事,没有脑积水。”

    “点着烟吧,”瑞琪儿边哭边笑地说“我要一直抽到大吐为止。”

    塔蒂夫咧着嘴笑着给他们点着了烟。

    路易斯现在想:塔蒂夫,上帝没让盖基得脑积水是要等到在这15号公路上收走他啊。

    路易斯接着问妻子:“瑞琪儿,要是儿子得了脑积水,手术也没成功的话你还能爱他吗?”

    “你这是什么怪问题啊,路易斯!”

    “你能吗?”

    “我能,当然能,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会爱他的。”

    “即使他是个痴呆儿?”

    “是的。”

    “你会想把他送进疯人院吗?”

    瑞琪儿慢慢地说:“不,我想不会的。我想,就你现在的收入情况,我们能支付得起一个真正的好地方。我是说但我想只要我们能够,我还是要让他跟我们在一起路易斯,你为什么问这个?”

    “噢,我猜你还在想你的姐姐赛尔达。”路易斯对自己的油嘴滑舌感到吃惊,不过他还是接着说:“因此想知道你是否还能承受得住那种痛苦。”

    “那不一样。”瑞琪儿说,听起来她像是觉得有点好笑。她接着说:“盖基是噢,盖基是盖基,他是我们的儿子。这是最重要的。我想,可能会很难的,但是你想让他进疯人院吗?像派恩兰的那个地方?”

    “不。

    “那我们睡觉吧。”

    “好主意。”

    瑞琪儿说:“我现在觉得我能睡着了,我想把今天这一天都抛到脑后去。”

    路易斯说:“感谢上帝。”

    很长时间以后,瑞琪儿睡意朦胧地说:“路易斯,也许你是对的只是些梦和模糊的东西。”“当然了。”路易斯亲了一下妻子的耳垂说:“现在睡觉吧。”

    我听着好像有种预言的味道。

    路易斯没有睡多长时间,在他醒着的时候,他看到弯弯的月亮透过窗户在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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