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思雨以为他又要失约的时候,他把车子停在公司楼下给她打电话说,正在楼下等她。
杜思雨下楼,看见他已经换了身衣服,推测可能是要见杜姜明,所以刻意收拾了一下,以显示尊重。
这一点倒让她心情感觉好点,坐上车后就给杜姜明打电话说待会就能跟严啟政回到家。
杜姜明在电话那头深沉的回应的声,倒也听不出情绪好坏。
严啟政安静的听她打完电话,在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皱眉的样子倒显得他有些忐忑:“你爸他没有生我气吧?”
杜思雨瞪了他一眼:“什么你爸?那是咱爸!”
严啟政被她逗笑了,太阳穴处的紧绷也有所缓减,一副唯妻是从的模样:“嗯,是咱爸。”
接下来一路无话,杜思雨眼睛不自觉的望着窗外,一路上的建筑也是模糊不清。
敲开家门的时候,严啟政提着大包小包的营养品,大多数是昂贵而奢侈的,杜思雨也帮着提了一点,她其实觉得买这么多杜姜明一个人不一定吃得完,有些糟蹋。
但是按照严啟政的话说,赔罪得有诚意不是?
所以也就随他。
杜姜明把两人迎进屋里,家里请的阿姨接过严啟政手里的东西。
杜姜明没了以往见到他的热情,坐在沙发里看电视,不冷不热的表情。
严啟政走上前,谦和有礼的开口:“爸,这次是我有错在先,想乞求您的原谅也许会让您觉得犯难,毕竟我犯的错误不小,但是请您念在我跟思雨两个人都很珍惜我们这场婚姻的份上,给我一次机会。”
杜姜明这才抬起眼皮瞧了他一眼,“坐。”他的语气冷冷的。
这样子倒像是他原来在工厂里当小领导时的官威,可他也不看看严啟政这样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何曾这样低声下气过,当即觉得自己父亲有点得理不饶人了,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
杜姜明瞧见自己女儿使来的眼色,也就缓和了神色,然后看了听见他命令后才敢坐下来的晚生后辈,闷声道:“既然知道自己错了,那你什么时候把婚礼补起来?”
“……”这一问倒是把严啟政给问得哑口无言,一路想好的赔罪言语此刻都仿佛失去了力量。他看看神色不像玩笑的杜姜明,只能把实情说出来,“可能会晚一点,但是我郑重承诺,下次婚礼我一定不会再做出这样混账的事情,不然要杀要剐由您处置。”
杜姜明一听说可能会晚点,当即不客气的冷哼了一声:“你当我们家小业小好欺负是吧?”
杜思雨听自己父亲这样不客气,当即急了:“爸,我跟你说了多少次,别这么好面子行吗?啟政已经跟我解释清楚了,推迟举办婚礼的事情我也接受。再说我们证都领了,我又不在乎那些虚礼。”
“你不在乎我在乎,”杜姜明瞪了她一眼,不客气的说:“幸亏我有自知自明,就请了几个关系好的亲戚朋友,知道高攀了你们这样的大户人家,我都不敢多请人!谁知道我这老脸还是被丢尽了!”
“爸!”杜思雨急的不得了,明明已经跟他说好了,不要追究婚礼的事情了,这会怎么一直盯着这件事情不放?
这样严啟政会怎么想她?会不会以为是她在杜姜明面前抱怨了之后他才这么的气恼?
“思雨,”察觉到杜姜明可能不是真的觉得自己丢面子,而是觉得委屈了杜思雨,严啟政看了她一眼,示意她别急,“你去厨房帮阿姨打打下手,我陪咱爸说说话。”
杜思雨看看脸色不快的杜姜明,又看看脸色沉稳严啟政,知道男人之间的话,她在场反而不好,只能有些气恼的去了厨房。
门没关严,就怕杜姜明气坏了身体,也怕他真的委屈了严啟政。
客厅里断断续续的传来严啟政的说话声,因为阿姨在洗菜炒菜声音不小,杜思雨并不能听清他们的谈话内容,倒是再也没有听到杜姜明的大嗓门,想来严啟政已经说服杜姜明,让他心里的气消减。
端菜上桌的时候,两人之间已经不是剑拔弩张的状态,话题已经从婚礼聊到其他事情上去了。
杜思雨松口气,杜姜明心里为她抱打不平她理解。只是她已经想开的事情,不愿意让他在替她操心,不然她心里会有愧疚。
晚上回到一品居,夜里也没有扰人的铃声响起,杜思雨一夜好梦。只是这种状态没有维持到几天,严啟政的电话总是在无时不刻的响起来,有的时候是在开会中途。
作为业务能力较强的秘书,杜思雨的地位已经屈居于刘欣之下,所以与严啟政工作上的接触很多,他电话响的时候,她坐的比较近,一眼就看见屏幕上闪烁的若溪二字,她看见他没有接,只是编辑了三个字开过去。
在开会。
那头就没有电话再打来,倒也是个比较懂事的人。
有时候电话是在晚上,他会编辑短信说,在出差。
有的时候这些借口并不能管用,半夜里那个女人哭哭啼啼的电话打过来,那样娇柔令人怜惜的嗓音,连杜思雨听着都回觉得把她独自丢在医院里甚是可怜,更别说当事人严啟政了。
不能狠心的时候也会跟她解释下,他去医院一趟,可能会晚点回来,然后这一晚就真的是一晚。
再见他已经出现在餐桌上等她吃饭,这样的次数久了,已经引不起她心底的触动,倒觉得他回来陪她吃早餐,送她去公司只是因着心里的愧疚。
有的时候开会的时候他也会走神,连刘欣都说总裁最近是怎么了,失魂落魄的,还问是不是她惹他生气了。
因为刘欣始终记得杜思雨彻夜未归的那次,严啟政发的火是她自工作以来最壮观的一次。
整个秘书部的人跟着挨批,而许恒和刘欣更是被说成是不服从命令,下属去哪里也不跟他通报一声!
当时她只敢在心里喊冤枉,她一直都是公事公办把杜思雨当做秘书来对待,一个小秘书跟着副总出差,还需要跟总裁汇报?
只有许恒暗喊失策,那天他忙于严啟政布置的其他任务,压根不知道杜思雨的去向。
当面对刘欣神色凝重的疑问表情,杜思雨只觉得想笑,她惹他生气?
她对他宽容到比天底下百分之八十的女人还要大度,一次次容忍自己的丈夫半夜奔赴别的女人的床榻,一次次的忍受他带着别的女人身上的味道回来拥她入眠,连她自己都在嘲笑自己是有多么的懦弱与胆小。
她不是不想跟他吵不想跟他闹,不是不想对着他哭对着他说她委屈,她只是怕她一哭一闹,让本就承受着两头压力的他更加疲倦,更加苦恼,甚至会对她产生厌烦……
只是这话不能跟刘欣说,只能摇头装作不知。
只是次数多了,她觉得该是自己出击的时候到了。
在又一次他晚出早归的餐桌上,她一边吃饭,一边关心的问:“沈小姐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情况还算稳定,医生说还有待观察,若要彻底治愈的话应该还需要再进行一场手术。”严啟政静静的跟她描述,郁色眸底透露着连日未休息好的疲倦。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跟她说你已经结婚的事情?”杜思雨头都未抬,用今天天气怎么样的平淡语气询问。
这样的平静倒是让严啟政觉得有丝亏欠,他放下碗筷,用纸巾擦了擦手,看着她神态认真的说:“我也思虑了很久,想趁着她病情比较稳定的情况下跟她坦白清楚,我问过医生她这几天病情还算稳定,如果你愿意的话,今天晚上我就带你去医院看看她,介绍你给她认识。”
原本抱着会被回绝准备的杜思雨,此时有些微微的讶异,没想到她感到噬心蚀骨的同时,严啟政已经在考虑跟那个救过他命、为他着想现在处境艰难的女人摊牌了。
她庆幸,她这段时间足够的冷静足够的宽容,给了他时间和空间让他来维系他们这段婚姻。
毕竟她努力是一方面,他的努力才是能让她觉得温暖人心的。
这么想着,杜思雨已经点点头:“好的。”
“思雨,这段时间对不起……还有谢谢你……”严啟政看着她,深沉的眸子目含感激。
“夫妻之间不用说谢谢。”杜思雨冲他笑笑。
只希望他能懂,她的隐忍和大度皆是因为她在乎。
这一天日子过得比较漫长,只因为杜思雨觉得心里紧张,她想见到那个传说中让严啟政立誓十年不娶的女人到底是什么样子,又怕她太优秀,见到之后会被她给比了下去,很矛盾的心情。
下班之后严啟政已经在楼上等她。
一路上无话,严啟政大概是在思索怎样与那个女人开口才能让她不受到过多的伤害,而杜思雨则想着她要以怎样的心情去面对那个丈夫心中割舍不下的,却又不能称之为小三的女人。
站在病房外,严啟政牵着她的手,却迟迟不肯推门进去。
杜思雨看他一脸沉重的表情,大抵是在忧虑那个已经失忆还以为他们正在热恋期的女人,在听闻他已经结婚的消息后会是怎样的反应。
杜思雨换位思考了下,如果是她经历了这样的事情,大概是会情绪失控的吧,甚至是当场病发卧床不起也有可能……
这么想着,倒是觉得已经告诫过自己不要逼他,却还是让他陷入了两难的境地的做法太不懂事。
在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听见自己平静的嗓音中还带着一丝冰冷的委屈之情:“如果不方便的话,晚点再说吧……”
话一出口,她就有些后悔,因为这并不是她心中最真实的意愿,更因为她居然不自觉中把心底的情绪给泄露出去。
严啟政听见她话语里的委屈,高大身躯为之一震,他捏紧她的手,坚定的说:“没事,我已经决定好今天告诉她就不会改变。只是我来之前还没有跟她说,所以有些犹豫现在直接把你带进去会不会刺激到她,不如……你先在门口等我,我先进去跟她说清楚,然后再把你介绍给她认识。”
“嗯。”杜思雨用了很大的努力才让自己恢复平稳的语调,对他报以安心的笑:“没事,你先进去跟她解释清楚之后再叫我,或者……我不跟她见面也没有关系,免得她太伤心……”她体贴的说。
盈盈潋滟的雾色眸子一瞬不瞬的望着他,在心里默默说道,我觉得我已经做得够好了,所以请你别再伤害我好吗?
严啟政捏捏她的手,对她说了句:“你等我。”便打开病房的门,走进去。
门关上的瞬间她只看得见VIP病房里一个半躺在床上看书的女人安静的剪影。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病房里的门自合上后便再也没有打开过,杜思雨站在门外,酸意与凉意一点点的从心底流泻。
他让她等他,却没有跟她说他会让她等多久?
一个小时?亦或是一晚上?
心里觉得荒凉的同时,脑子里却又不自觉的冒出一丝嫉妒的念头,她的老公和他的旧情人平日里在这处房间里都在做些什么?难道只是说说话聊聊家常那么简单?
眼不见的时候,可以麻痹自己不去想这层问题,可现实摆在眼前,仅隔着一扇门的距离,她的心里却再也做不到先前的平静。
经过良久的挣扎之后,她收拾起不该有的情绪,尽量做到脸色平静的打开门。
虽然她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可当她推门而入的时候,还是被眼前的场景所刺痛。
病床上亲密相拥着的一对男女,坐在病床上的女人搂着男人结实的腰,纤手搭在他的胸膛上亲昵的说着话,而男人则一手托着她的腰,把她护在怀里,脸上的表情是呵宠与怜惜。
在看见她时,严啟政脸上惯常的沉稳表情终于有了一丝慌乱,下意识的想要收回自己抱在女人腰间的手,可女人的大半个身体已经挂在他身上,他若松开,怀里的女人势必会摔倒在地上。
所以挣扎了半秒,他的手还是没有推开她的身体。只是距离拉开了一些,呈半抱着的姿态。
杜思雨的心,凉了半截。
而他怀里的女人感觉到男人的变化,这才偏过头,略带好奇的目光投向站在门口不请自来的女人。
杜思雨这才看清她的长相,脑子里蹦出一个词语,柔弱无骨。
倒是信了严啟政以前说过她不是替身,因为她跟沈若溪从长相到气质真的一点都不像。
她虽然长得也是偏柔弱的那一型,但也并不是表面上的弱不禁风,清冷的眼底有倔强与独立,时刻挺起的胸膛保持着惯有的骄傲。
而那个女人有张婉约如画的柔美脸蛋,即使生着大病却丝毫没有破坏她的美感,反而由内而外都散发着能让男人激起保护欲的我见犹怜的柔弱气质。
原来严啟政以前喜欢这类型的女人,杜思雨发觉在这种场合下,她居然还有心思想这个问题。
她有些失神的时候,对面的女人显然已经发现这个不认识的女人似乎不是来看望她的,她抬头看了眼同样有些失态的男人,好奇的问道:“啟政,她是谁啊?”
娇柔的嗓音,半含依赖半含撒娇。
难怪严啟政进来这么久都不敢提起他已经结婚的事情,这样脆弱仿佛碰一碰就会受伤的女人,他怎么忍心去伤害?
可杜思雨还是抱着一丝希望,至少他是一个信守承诺的人,答应她的事情就必定会努力做到。
严啟政没有看沈若溪,低沉的眸子望着杜思雨的方向缓缓开口:“她是……”
她目光一瞬不瞬的望着严啟政,在他开口的时候心里也在默数时间,因为她心里清楚,当一个男人迟疑三秒不愿意说出你跟他的关系的时候,那就代表他不愿意向对方吐露你们的关系,觉得你们的关系见不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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