窥看炎樱在胡兰成面前耍宝。
炎樱认真思索着说:“我本来想象你就是那个陪着美女住在月亮砍树的那个高高壮壮的”
张爱玲忍住笑搭腔道:“她是说伐桂的吴刚﹗”炎樱一听就来劲头,要弄个清楚明白。胡兰成觉得炎樱真像火,将他烤得快要化了,张爱玲这才端着西瓜过来解围,可炎樱的心思还在他身上,回头问张爱玲:"你没跟我说他笑起来这里有个涡!"胡兰成的脸皮再厚也得红,炎樱笑说他的脸成红烧猪头了。
他们很快就成了上海街巷中的三人行。有时候炎樱一个人摆手快步走在前面,有时候胡兰成落在后面,看两个女孩叽叽喳喳像麻雀一样谈笑。这是一段素朴又天真的时光。三个人在弄堂里乱逛,走丢了还更开心,到处东张西望。张爱玲一路走着,看着,心中恋恋无限。脚踏车载着长梯子穿过窄窄的弄堂,胡兰成让开,贴到墙边上,墙边窗口人家刚好往外泼一杯隔夜茶,胡兰成躲不及被泼到肩上。张爱玲笑着,胡兰成掏出手帕,炎樱用上海话骂人。这一瞬间,左边是挚友,右边是挚爱,脚踩的是她最依恋的上海,头顶则是暖烘烘初夏的阳光,张爱玲愿意这条弄堂无尽,一直迷路到底。
如果像张爱玲所祈盼的,恋爱只是两个人简单的互相取悦,然而他们各自还有另一层身份。首先万象杂志社的柯灵和平襟亚开始坐立不安,张爱玲在万象连载小说连环套,频频脱稿,用平襟亚的话说:"印刷厂油墨都等干啦!连载不到,发不了刊哪!她这连环套可把我们给套住啦!就怕她在赶别人的,把我们的晾着!"
柯灵一心为张爱玲开脱:"那倒不至于吧!写作很苦的,不能催的!"
平襟亚又说:"现在物价浮涨,大家都抬高了价抢她,她也言明了人情不能拿来论稿费!"
柯灵半信半疑地去张家取稿,稿子拿在手上,一捏就知道这期字数短了不少。
张爱玲一样不好过,赶稿赶得焦虑过度,胃痛得要卧床。尤令她心情大受影响的是,沪上知名文艺评论家傅雷批评连环套与倾城之恋是"一流的笔,盘弄三流的故事","无伤大体的攻守战,遮饰着虚伪。骨子里的贫血,充满了死气,当然不能有好结果"。不管张爱玲介意与否,这篇评论的文字是一字一句扎进她心里去的。她虽然没有臣服的意思,但也不能说毫无领会,她一惯以松散的姿态消极面对那些不理解她的人,但是心情难免不好。
胡兰成读了这篇评论文章有强烈的反应,一面挽袖子一面说,已经有点蓄势待发的味道了:"我是听见人家说你,说错一句也不行!我就怕人家读不出你的好,又怕人家读出了,以为也只有这一点好,最不愿意那些忌妒你文字好的人,把好处都只归到文字上!说这人只不过是天生长得美,一句话就完了!这才气人!"张爱玲有兴味地看着胡兰成虎虎发作,心里只管滋滋的甜,面前是她生命中为数不多的、愿意维护她的人中的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