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秦总又问艾丽:“有关销售冠军的获得资格和章程,从制定,到我盖章同意,到现在,有改变吗?”
艾丽愣了一下,然后又摇了一下头。
秦总立刻厉声问道:“那为什么现在你要求为你改变?”
……秦总也是个说发怒里发怒的人。
他一向稳重,不怒而威,可是这一刻,却是明明白白地发怒了。
秦总眼中似有利剑,冷冷地光辉刺得艾丽发抖。
他问艾丽和经理:“公司是因为你们个人而存在的吗?一切章程都是专门为你们个人而制定的吗?公司聘用你们工作,什么时候准许你们用你们的个人利益来绑架公司了!”
经理和艾丽都低着头,不吭声。
秦总一下子抓起旁边桌上的一块鼠标,重重地往桌上一放。
嘭的一声,吓得经理和艾丽都抖了一下。
他厉声喝道:“说话!”
经理和艾丽哪里还敢说半个字。
秦总又冷笑了一声:“闹腾的时候,不是很能说吗?有人不是要去电台,要去法院吗?去啊,去给我免费打广告啊。我正愁公司知名度不够高呢。电视台正缺点喜闻乐见的新闻呢,有人想丢脸,我可以成全她!”
麻蛋!
我发现,我在这里的所有事情,秦总搞不好都是知道的。
而且,秦月天,亏燕少之前说让事情闹大的时候,我还为你的脸面考虑。没想到,你也是个白莲花!
倒是米竞,这时候又当起了和事佬。
他居然来劝秦总:“那个……这位老板,息怒,息怒。我们只是要求个公正,现在话说清楚,这个销售冠军,是我们林小莹的,就好了。其他就别多说了。”
秦总也不理会米竞说什么,他只是指了一下艾丽,对经理轻飘飘地吩咐道:“这个月完了,就让她办离职吧。该怎么样就怎么样。”
说完,他就扶着我的手臂,要带着我离开。
“秦总——”艾丽凄惨地声音在后面响起来,她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结局竟然是如此,一个小时之前,罗总来的时候,她还以为自己胜券在握。
此刻,她哭着嗓子,不甘心地说道:“我在公司工作了两年多,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公司不能这样对待我。”
秦总并不想和她多说,脚步稍稍顿了一下,就拉着我继续往前走去。
倒是米竞,满是猫哭耗子般地抛下了一句话:“美女,不要去求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秦总是在所有售楼部员工的注目下,扶着我的肩膀下楼的。
米竞打闹办公室的时候,几乎所有的人都跑到了四楼来围观。秦总来了之后,驱散了他们。
然而他一带着我出来,所有人又都探出了头。
我没有避嫌,也没有挣开他。
因为我现在心乱如麻。
我觉得整个人,从嘴唇到心脏,都是麻木的……我木然地对秦总说:“我要回家。”
秦总很温柔地低了一下头,在我耳边说道:“别怕,我送你回去。”
他声音不大,但是足以让所有人都听到。说这话的时候,他的手臂抱紧了我的肩膀。
我看到人们讶异的眼神,大概他们从没有见过这样的秦总。
可是我现在没心情去洗清我和秦总之间的这份“误会”。
我猜秦总是故意的。
他要坐实众人眼中的——我和他的关系。
其实,从认识都现在,从刘一香到南川到售楼部,他一直在见缝插针地干这件事。
他要让所有人都误以为:林小莹是他的未婚妻。
哪怕这件事根本就是没影儿。
出门的时候,我看到表姐跌跌撞撞扒开人群,闯出来。
当她看到秦总和我,尤其是我们靠在一起的姿势时,我看到表姐的眼神很明显的痛了一下,然后,那份痛,变成了一种带毒的恨。
我不知道为什么,那种恨,竟然让我心里有种莫名的开心。
因为我知道,从我一开始到售楼部,袁思思表姐,就扮演了一个不可或缺的角色。
我知道她并不是秦总唯一的助理。
当时我到银禧,秦总应该从未吩咐过她来安排我的事情。
然而袁思思表姐偷偷抢走了别人的工作,并在带我来的路上,一步步地给我埋下了雷。
我不相信艾丽她们会无缘无故地针对我,那些流言蜚语,都不是凭空生出来的……
甚至是艾丽最终来和我争夺这个销售冠军,这背后说不定,也是有“军师”的。因为艾丽在公司两年,不可能不熟悉公司关于这方面的章程。
也不可能不知道秦总在对于原则和规章上的固执。
她敢来挑这个刺,很有可能,是因为自以为有“秦总的女人”在背后撑腰,可以不惧怕秦总的问责,而随意践踏我。
而公司里,敢在外人面前营造自己是“秦总女人”形象的,除了袁思思,我想不到还有谁。
我的表姐袁思思……
她已经注定了是我的敌人。
并且是那种,会主动来进攻你,不看到你粉身碎骨,绝对不会罢休的死敌。
当我意识到这一点,关于我的敌人避无可避的时候,我做出了一个非常挑衅的动作。
我把原本我一直呆呆看着前方的头,稍稍往秦总那边偏了一下。
秦总立刻敏锐地感觉到了。
他并没有看到袁思思表姐,但是他感觉到了我的肢体语言。
他低头看了我一眼。
我只看着袁思思,看着她双眼变得血红……
那一刻,看着袁思思几欲失去理智而扭曲的脸,我的脸色应该是冰冷的。
我和秦总走出售楼中心的时候,我看到汪总居然也来了。
看样子,小米大闹银禧售楼部的事情,已经传遍整个集团了。
汪总远远地站在草坪上。一看到我和秦总,立刻快步朝我们走过来。
然而与此同时,一直跟着我后面的米竞突然迎了上去。
汪总想要冲上来的时候,米竞一下子扑上去,按住了汪总的手臂。他很吃力地推着汪总,顺带不知道在和汪总小声说些什么。
我有点惊奇,看样子,汪总和米竞是认识的?
汪总只是用一种有些偏执的眼神看着我和秦总,并不理会米竞的劝说。
米竞就伸手,一下子抱住汪总的头,简直就像是要去亲吻汪总一样,把嘴唇凑到他耳边,又不知道说些什么。
只是那姿态,*得像是一对情侣。
秦总见我一直看着他们,也站住了脚。
他声音沉稳地问我:“要上去和他说话吗?”
他口里的“他”,指的是汪总。
我摇头:“不,我要回家。”
我现在没心情和任何人说话,我表面很冷静,很麻木。
这恰恰是因为,我的内心已经找不到方向。
我不知道燕少会不会在家里等着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他究竟伤得怎么样了……
我更不知道我应该做点什么。
事实上,我什么都做不了。
我什么忙都帮不上,我是个累赘,如果不是为了帮我挡罗总的椅子,燕少不会过来。
如果不是为了帮我拿开小米的刀,他就不会被戒指所伤。
我傻,我真的傻。
早知道我就不要和艾丽争那什么劳什子冠军,不要那十万块钱,我为什么就忍不下那口气呢?
都是我的错……
车子停下来的时候,秦总问我:“需要我送你上去吗?”
他是关切的口吻,其实更带了一丝请求的语气。
我抬起头来,有气无力地说:“不用了……”
然而当我去开车门的时候,秦总按住了我的手。他的另一只手,拿着纸巾来擦拭我的眼泪。
秦总的语气里,仿佛有一丝心痛:“对不起小莹,让你受委屈,我却什么没做……”
我摇头。
我想说我不是因为那些事情哭的。
我是因为害怕,我甚至害怕回家,我怕我上楼,见不到燕少,或者见到一个奄奄一息的燕少。
秦总不停替我抹着眼泪,他说:“小莹,别哭了。其实你受的委屈,我都知道。可是我和汪涟冰订了约,不管你工作怎么样,我们都不能来插手。他没有动,我也不能动。”
我想问,那么秦总,袁思思干了些什么,你也都是知道的吗?
你不能来帮助我,也不能去动她吗?
可是我现在都没有心情去追究这些。
我也没有资格去责问秦总,因为我根本就不是他的什么人。
然而,就在我下车,要往公寓门厅走去的时候,秦总突然下了车,径直朝我快步走来。
我还没来得及反应,他就伸出双臂,一下子从后面抱住了我。
那一刻,我听到他在我肩膀上很低声而急促地请求:“只要三秒,三秒钟就可以了。”
我只慌张地推开他,我边推边说:“三秒钟到了。”
其实,我只是突然看到,燕少竟然在露台上,和杂种一起俯瞰着我。
我无法形容那个时候我的恐惧。
因为我看到一个浑身是血的燕少,站在上方的露台上,只那样低着头,看着我和秦总。他的眼神,也似乎要滴下血来,透着一种令人胆寒的光。
我感觉,世界的时间变慢了,或者说,是我自己的时间变快了。
我拼命地想要推开秦总,然而我第一次并没有成功,或许是三秒钟还没有到,又或许是时间到了,可是秦总不想放手。
总之,我在短暂的挣扎之后,做出了一个骇人的动作。
我一扬手,朝着秦总就扇了过去。
我大喊着:“放开我!”
秦总比我想象的更要敏捷,他竟然一偏头,避开了我的巴掌,同时,他的手也松开了我。
而我一个踉跄,高跟鞋一崴,险些跪倒在地上。
可是我还没站稳,已经拼命甩掉了鞋子,光着脚超门厅冲去。
为了逃离秦总的视线,我径直跑进了楼梯间,一连冲上五楼,才按下了电梯……
然而,就算是如此,我上楼的时候,燕少也已经……不在了。
我抓住了扑上来的杂种的爪子,我问它:“男主人呢?爸比呢?”
杂种嗷呜嗷呜叫着,跑到客厅的沙发背上,对着墙挠着爪子。
我看它的动作,猜出来,燕少是直接穿墙走的。
我二话不说,换了轻便的衣鞋,带着杂种就出去找燕少了。
夜幕低垂的时候,我啃着干面包,牵着杂种,几乎走遍了城郊所有的公墓和医院。
我猜不到燕少会去哪里……
我猜不到。
他受伤了,我明显地看到了,他在公寓露台上站着的时候,身上的血迹有增无减。我认定燕少是要去医院吞噬别人的魂来疗伤的,或者他会到坟地这种阴气重的地方去。
我以前并不知道,我的胆子有那么大,大到敢在夜里去坟地里找鬼。
不过,想要找到燕少的心情,此刻战胜了一切恐惧。
只要能找到燕少,只要能拥抱他,告诉他我有多担心,告诉他我多么害怕会失去他。我什么都可以去做……
然而没有。
我没有找到燕少。
杂种一路上都在吭哧吭哧地嗅着,然而不管它嗅了多久,也没有发现任何燕少的踪迹。。
我们最后来到了护城河边。
六月中旬,天气已经有些炎热了。然而靠近凌晨时分,河风吹拂着,还是有些冷的。
我走累了,坐到草地上。
杂种趴在我的身旁,哈着气,和我一起面对着黑黝黝的河水。
我抚摸着它柔滑的皮毛,声音道不尽心底的落寞:“杂种,四一到底在哪里呢?”
杂种吐着舌头哈气,突然舔了一下嘴,从喉咙里发出了一丝极细极细的叫声。
它坐了起来,看着前方。
我一惊,抬头,看到燕少此刻竟然正躺在不远处的草坪上。
“四一!”我喜出望外,急忙跑了过去。杂种也在我身旁汪的叫了一声,跟着我跑了起来。
然而这时候,怪事发生了……
燕少就躺在离我不远的地方。
我能清晰地看到他被草丛半遮半掩的面庞和身体,看得到他衣衫上的血迹。他似乎很虚弱,在微微喘着气。
然而,无论我怎么跑,他离我也总有那么一点距离。
我朝着他跑了好久,燕少也始终在不远处,躺着,看着上空,也没有看过我一眼。
夜风有点凉飕飕的。
我心里渐渐察觉了不对劲。
我朝四周看了一眼,突然发觉自己已经没有再在刚才的草坪上。
我的双腿一瞬间就像是焊在了泥土里一般,动也动不得一分。
之前绿油油的草地已经不见了,四周原本的路灯,还有河边的栅栏、雕塑和座椅,全都不见了。
我的四周一片黑暗,而一股股寒气,正从我的双腿侵袭上来。
我看着不远处的燕少……
他慢慢地转过头来,一双没有任何情感的双眼,带着死亡地冷色,动也不动地看着我。
这之后,血从他的眼角流下,缓缓地,浸入了草丛和泥土里。
我摇了一下头。
我嘴里喃喃着:“不……”
不,他不是燕少,他不是……
不是的……
我向后退,可以双足无法动弹。
这时候,我突然想起了什么,大喊了一声:“杂种!”
随着我的叫喊,我身后传来了一声低沉的呜咽。
我回头,只看到杂种正咬着我的裤腿,拼命地把我往后拖着,它的眼睛里闪着莹莹绿光,喉咙里发出一种警告的呜呜声。
我看清杂种的时候,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我居然沿着阶梯,走下了河岸,此刻冰凉的河水,眼睛漫过了我的膝盖。
我再往下走几阶梯,大概就会走到河梯的末尾,彻底掉入河水中。
我的眼前只有漫漫河水,映着河边路边的光,一丝丝地绞碎莹白色的光线。哪里还有燕少的影子?
刚才的一切,不过是一个可怕的幻觉而已。
我顿时吓得不轻。
急忙想要退回岸上。
然而这时候,我感觉我没被杂种咬着裤腿的另一只脚,却仿佛被什么东西绊住了一样,动也动不得。
难怪我刚刚在幻境里,会觉得自己双足都动弹不得!
原来一只被杂种咬着,另一只是被……
我这样想着,不由得伸手下水,想要摸到是什么东西绊住了我。
然而,我的手刚刚伸入漆黑的水里,顿时碰到了一个滑腻腻、湿哒哒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