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耐,华鸢反倒笑了出来,也未理会那不远处的少年,便揽过她准备回平康坊。
只可惜两人的转身便走并未让那少年退缩。当他们回到道观时,少年人也出现在了院门口,然后对着引商自报了姓名,“我叫姬敏。”
引商警惕的看了他一眼,不知他是何来意。
而姬敏却不再说话了,抬腿便想跟着他们一起走进小院。华鸢的眉头终于蹙了起来,不等对方将腿迈进门槛,便沉声道,“出去。”
话音未落,门上贴着的那张门画突然绽出道道金光,将正欲进门的姬敏足足推出十几丈远。
令人颇觉意外的是,姬敏竟然未恼,站稳了身子之后便遥遥望向了门内的他们,笑意渐渐敛去,眼中是叫人看不懂的意味深长。
直到傍晚时,引商还觉得那神情诡异得让人心生不安。可是华鸢却不以为然,告诉她,“我的辈分高,同辈里却排在最末,他是我唯一的师弟,向来不安分,胡闹惯了。”
这话终于把引商给逗笑了,她真是做梦都想不到,姜华鸢还有说别人胡闹的这一天。
可是笑着笑着,她便忍不住捂住了隐隐作痛的脑袋,“我有些累。”
卫瑕刚刚离去,又得知了殷子夕的消息,她现在实在是无法分心去想别的事情,再加上一夜未曾合眼,回到家中时自然会觉得疲惫不堪。
“睡吧。”他看了看天色,也有些担心她的身子。
自从那次染了风寒之后,她似乎就落下了病根,时不时的咳嗽几声,身子也比之前弱了许多。
“嗯。”引商顺从的点点头,走到床榻边躺下后却又忽然伸出手扯住了他,“你别走。”
她实在是有些累了,又有些不安,生怕身边空无一人。
与往日不同,眼下华鸢也没了说笑的兴致,不过是伴她一起躺下,看着她放下心来闭上眼睛,这才挥手将烛灯熄灭。
这一觉只睡了三个时辰。
三更时,引商从梦中惊醒,眼见着天色仍是一片昏暗,这才再次躺了下去。只是夜半醒来后再想睡下去实在太难,她在床上辗转反侧,既不想起刚刚的噩梦,也无法迫使自己闭上眼睛继续睡下去,最后只能拿手指头戳了戳身边的人,“我知道你没睡。”
华鸢这才慢慢睁开了眼睛。他原本以为她会自己苦思冥想一会儿,还想着自己不要打扰她,却没想到她竟来主动与他说话。
可是当她说完这句话之后,两人却都不约而同的沉默了一瞬。
静谧中,还是引商先开了口,“你最伤心的一次,是因为什么事?”
“伤心?”华鸢回想了许久,最后摇摇头,“伤心说不上,不如说是不甘心。”
“不甘心什么?”
“功败垂成,忍辱退让。”说话时,他的声音里竟然还带着几分笑意,倒让人分辨不出他是不是真的心有不甘。
引商捏紧了手里的被子,半天才说,“可我不知道我最伤心的事哪一件。”
每一次当她以为自己已经足够悲伤的时候,就会再发生许多伤心之事,渐渐地,让她连眼泪都流不出了。
“不会再有别的伤心事了。”他将手攥住了她的,话语中带着不容置疑,“至少,我绝不会再离开。”
纠缠至今,他们之间的情意说不上有多少。可是引商心知肚明,再让她赶他离开,她无论如何也做不到了。甚至,她有些害怕他的离去。
她不知道自己怎样才能心安。
“还能像最初那样吗?”她喃喃道。
几年前,他们还住在那间破破烂烂的道观里,每日忧心的是柴米油盐,日子过得虽然艰难,可却毫无烦恼之事。
而如今,一切都变了。
“只要你想。”他似是也想叹息一声,可是话才说出口,便见身侧的女子忽然扭过身子看向他。
“你到底长成什么样子?我能不能看一看?”这些年过去,他都是以别人的面容来面对她。虽说她早已习惯,可是心里还是有些想看一看他真正的模样。
华鸢只迟疑了一瞬,便以手指在额上一点。
借着月光,她看清了面前这个人真正的相貌。
没了眼底那颗红痣,果然是他自称姜西渡时的那张脸。若单论长相,不过平平无奇,毫无出众之处,可却偏偏带着三分乖巧,将这张再普通不过的相貌带出了点清秀文雅。
这张脸莫说是与苏雅、谢瑶等人比了,就算是在街上随便抓来一个书生与他比一比,他怕是也比不过对方好看。
可是偏偏就是这走进人群便再也找不出的平凡,倒让引商颇有兴致的盯了许久,“你不喜欢自己这个样子吗?我倒是挺喜欢的。”
她若是偏爱美人的话,怕是早就对花渡等人动心了。
而华鸢未答,只是将脸扭向了另一边不再看她。她起了玩闹之心,偏要把他的脑袋掰回来,一来二去,两人的脸几乎贴在了一起。
她终于放下了手,可在指尖滑过他的肩膀时,却又倏地抓住了他的衣衫,将他扯向了自己,“你在害怕什么?”
她不想察觉,却偏偏察觉出了他心中的不安。
今夜辗转难寐的又何止她一个?
而这一次,回答她的是一声闷哼。这声响是她自己发出来的,还来不及出口便噎回了喉咙里。
许是因为近日天凉,她只觉得眼前这个男人的身上也带了丝阴寒之气,冰冰凉凉的,触碰到她时让她忍不住一颤。
“为什么回不去?只要你想,我们便像最初那样。”他的嘴唇几乎未离开过她的,说话时也有些含糊不清,可是引商还是听懂了。
她不由轻笑,想要推开他的手却用不上力气,“最初那时,你会如此……”
如此什么呢?她也不知道。
我们怎能回到最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