妥后,左桀长腿一跨,翻下车。
“老板,干面一大一小,一颗卤蛋”他总是人没到,声先到,每次出现气氛就变得热闹滚滚。
“阿桀、小煤炭你们来啦!”阿达听见声音,高兴得从面摊后面冲出来。
“你叫我们来,敢不来吗?”左桀将阿达揣进怀里,刷刷他头顶上的金发。
“呵、呵”阿达很开心,连忙招呼。“坐这边,帮你们留了位子。”
许树茵坐到左桀帮她拉开的椅子上,发现一件事。“阿桀,你看阿达在煮面欸”她推推左桀。
“唔神秘兮兮的,原来是升迁啦!”
两人不约而同地都盯着专心煮面的阿达看,脸上尽是为他高兴的喜悦。
没多久,阿达端来两碗面,额上热汗直流。“吃吃看,我煮的。”
“变大厨了溜!”左桀抽出筷子,挟起一大口面,呼噜呼噜塞进嘴里。
阿达立在一旁,紧张万分,不时拭汗。
“赞啦!”
“好吃!”
左桀和许树茵同时比出大拇指。
“嘻”阿达傻笑。“那你们慢吃,我去忙了。”
“喏,你的一半卤蛋。”左桀将半边卤蛋分给许树茵。
一人一半,感情才不会散许树茵低头咬了口,脸红了。
“阿桀”面摊老板突然出现,一屁股坐下,推了一个信封给左桀。
左桀纳闷地看看老板。
“收回去”老板将信封往他怀里塞。“阿达是俺的得力助手,薪水俺会付。”
左桀笑了笑,将信封收进牛仔裤的后方口袋。
“以后俺这面摊会交给他,不能很有钱,不过,生活够喽!”
“嗯”左桀点点头,吸了口气。“谢啦!”
“谢啥,吃面、吃面”老板拍了拍他的肩膀,害他差点呛到。“这兔嵬子煮面比俺还计较,少一分钟都不成,客人全都得等他。”
老板口气像骂人,说完却哈哈大笑。
“跟你一样,硬脾气,你老了,脾气收敛点。”左桀勾勾嘴角。
“呿!别像个娘儿们啰哩叭嗦的。”老板啐了一口,其实很高兴左桀的关心。撑着桌面站起来。“换我去洗碗了。”
左桀继续吃面,发现许树茵一直盯着他。
“看什么,看我就会饱啊?”
“我觉得你有一种魔力。”她微笑,露出可爱的小虎牙,她终于了解左桀是怎样地在照顾阿达,让人无从察觉的温柔。
“嗯?”他挑起一边眉毛。
“会让人变得很幸福的魔力。”
他愣住。没有人这么对他说过
许树茵惊觉说了很不好意思的话,害羞地低头挟起一口面。
左桀一直觉得自己令身边的人痛苦,他活在社会边缘,不负责任、颓废地过活,尽量不麻烦任何人,也让自己变得冷漠无情。
他的肩扛不起任何人的期待,也承载不了任何感情,对他而言,什么都可有可无,但是他却因许树茵一句不经意的话而动容了。
他能让人幸福吗?
他望向许树茵,心柔软了起来。
不是的,是她,她太单纯了,太相信人性的美好,将他归于善心人士,是她,让他对生活不知不觉中有了期待,凡事不再往阴暗里头钻,因为有她,所以,他变得更常笑,因为笑,所以变得快乐。
“笨蛋”他揉揉她的发。“没头没尾的,讲什么。”
“真的嘛”她抬起脸抗议。“跟你在一起,真的觉得很幸福。”
“欸?”
“啊”许树茵皱起一张脸,后悔说出这句话这下更糟,更不好意思了。
“吃面”看着满脸通红的许树茵,左桀才意识到她对他的感情,突然之间,两人都有些尴尬,左桀手长脚长的,换了几次姿势,仿佛怎么摆都不对。
刚刚她那句话,听起来,会让人胸口,咻地热了一下。
这不是他第一次被告白,却是第一次认真地思索要如何回应。
一个晚上,左桀想着许树茵满脸通红,羞涩的表情,睡不着觉。
他不认为许树茵喜欢他是件好事。
左桀没去考虑自己对她的感情,只想着,不能让她愈陷愈深。
像他这样的男人,没有未来,玩世不恭,不想负担也负担不起任何情感,不值得她如此看重。
他起身,望着月光,叼着烟,任烟熏疼了眼。
怎么会不知不觉地就走到这里?
想着明天以后的事,他的世界仿佛一瞬间从阳光明媚转成乌云密布。
星期六下午
许树茵仰头看向二楼,从二楼窗户传出熟悉的麻将声和男女嬉笑的声音。
一个星期过去了,自从上次到面摊吃宵夜,之后,她便没再见过左桀。
她知道他在,也听过他踩着铁梯下楼的声音,但是,他从另外一头离开了。
她不明白为什么他突然躲着地了?
是她说错了什么,还是做错了什么?
每天,都侧耳倾听二楼的声响,一次又一次看着手表,期待他像往常一样,点杯饮料,在店门前和她聊上几句,用玩笑的口吻问她:“小煤炭,什么时候跟我去约会?”
她愿意陪他去吃宵夜,愿意跟他去约会,当他心情不好时愿意陪他去唱歌但是,他不再见她了。
一想起左桀可能讨厌她,她的心就好痛,像挨了一棍,却无处诉说这股疼痛。
“怎么了?在想什么?”温怡芬见她直发呆,关心地问。
“没什么。”她摇摇头,低头整理已经擦得发亮的不锈钢台面。
“怡芬送十杯绿茶上来”
突然,左桀的声音从上方传下,许树茵的心脏陡然漏跳了一拍。
“好”温怡芬抬头应了声。
许树茵俐落地算好十个杯子,一一添入糖水、冰块,等温怡芬注入茶水后,封上封口,再均匀摇晃,装入塑胶袋里。
“温姐,我送上去。”她好想见他,好想,好想。
“好。”温怡芬从她热切的眼神中看出了点什么,轻轻点头。
许树茵手提十杯重量杯饮料,走上后方楼梯,随着阶梯一步一步往上踩,她的心脏愈跳愈加剧,短短的一段楼梯,几次停下来调整呼吸。
到了。
通往二楼住处的大门就在眼前,她练习笑容,练习见到左桀时要摆出的表情,也许再说几句搞笑的话,她想念他的笑容,想念他的大手揉着她的发,轻笑她:“笨蛋。”
想念得眼眶几乎要泛红。
叩!叩!她敲门。
“自己进来”左桀在门内喊着。
她吹吹被紧张的汗水濡湿的手心,旋开门上的把手,走进去。
这是她第一次踏上二楼,踏进左桀的房间。
屋里,烟雾弥漫,她咳了两声,挥开眼前的白烟。
几个人围在方桌前打麻将,有的坐在后方观看,有的躺在木地板上睡觉,也有人无聊地翻着最新一期的八卦衷漂。
她看见左桀了,他叼着烟,坐在牌桌旁。
“喂,去拿饮料,钱在这边。”左桀用脚踢踢坐在一旁的人。
他头都没抬,连一眼也没瞧过她。
饮料被拿走了,钱也握在手里,她的双脚却还黏在原地,无法动弹。
她希望,一眼也好,他能看她一眼,让她知道一切都没变,是她多想了,他只是刚好没有经过店门前,只是刚好没空下楼找她聊天
“这把自摸给你吃红。”左桀将身旁的女孩揽进臂弯里,调笑着。
“那我摸用我的奶油桂花手帮你摸一张。”女孩偎着他的胸膛,软若无骨。
“ya真的自摸了”女孩放下手上的牌,勾住左桀的脖子,亲吻他的唇。
“收钱、收钱”左桀按熄手上的烟,露出微笑。
他,始终像似没注意到站在正前方的许树茵。
泪珠悄悄地涌上眼眶,许树茵一咬牙,转身下楼。
在她转身的同时,左桀微微一抬眼,望向她的背影,不过,很快视线又回到牌桌上。
许树茵冲下楼梯,泪水已经布满了脸颊。
左桀讨厌她了,不想理她了
“树茵?!你怎么哭了?发生什么事?”温怡芬被她的眼泪吓了一跳。
所有人看见的许树茵总是笑容满面,无论客人再多,工作再忙,课业再沉重,她还是不变的乐观开朗,带来笑声,连小尧也老是念着要去找姐姐。
“不是屋子里都是烟,呛到了”她很快拭去泪水,挤出笑容。
“喔”温怡芬松了一口气,拍拍她的背。“他们那些人都是老烟枪,下次我去送好了。”
“嗯”许树茵再也不想上楼了。
若是再见到冷漠的左桀,她怕自己会在他面前崩溃。
原来,一个人的表情,就有摧毁世界的威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