舍装点的金雕玉砌,十分庸俗。如今孙氏将布置房舍的事务接下,自然是想照着旧时记忆将一切回归原样。即便是早先的东西回不来了,能依样画葫芦的收拾出个大概也是好的。
这是孙氏对母家的一番心意,也是对自己儿时情景的一番寄托。洪萱看在眼中,自然明白,也跟着孙氏后头一同张罗筹备。十分尽心。
这厢孙氏忙的脚不沾地,宫中闻听消息,孙太后并洪贵妃亦是满心唏嘘,相对思忆,四目垂泪。
同年纪尚小从未与孙家接触过的洪萱不同,孙太后与洪芫是记着孙家在时的情景的。记着帝师孙文的文采风流,人品贵重,记着他于国于家问心无愧的仁厚磊落。记得孙家一族备受世人称赞的清贵艺雅,更记得孙家败落之后,两人在宫中孤苦无依,甚至备受欺压的一幕幕。
如今苦尽甘来,怎不叫人感慨非常。
洪贵妃这会子已有四五个月的身孕,略显怀了。前两个月都还好,吃穿坐卧,并没什么不妥。只这几日突的害起喜来,吃什么都觉得没有胃口,经常吐的昏天暗地。夜里睡觉也觉腰酸腿肿,睡不安宁。不过几日间,肤色也黄了,脸上也肿了,甚至还出现细小的斑纹。因听着太医并姨母娘亲的殷切嘱咐,又不敢穿金戴玉,涂脂抹粉,甚至连宫中都不许再用彩绘金漆之物,小心翼翼之余,看起来越发丑了。
人更是恹恹地伤春悲秋,还总是控制不住自己个儿的脾气。一时想着人陪她,就风风火火地将孙氏并洪萱召进宫来,一时见了人又觉得腻歪,懒怠在一旁不爱言语。又有椒房殿吴皇后时不时的弄出一场风波来,心性更是焦躁。
听说前几日竟然在乾清宫伴驾的时候同承启帝生了口角,好在承启帝体恤她身怀龙嗣,并不计较。只是洪芫自己个儿还是吓的够呛。生怕一时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哪天真的冲撞了承启帝,惹人厌弃。于是越发的不敢见人。可一时见不着陛下,又想的受不了,见了人却怕三言两语的说不对,自己又使小性子恼人。这么反反复复地连日折腾下来,人也越发的消瘦了。
洪萱虽然云英未嫁,可身处后世那样一个信息爆炸的时代,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自然知道洪芫这是孕期综合症。须得耐心呵护,哄劝开解方才使得。于是每每进宫,或陪着洪芫说话玩笑,或给她讲故事解闷,或索性陪着洪芫不言不语,使尽百般解数,终能逗得洪芫开怀一笑。
好在周太后是经过生儿育女的苦处,很是体谅洪芫目今的状况。而孙太后又是洪芫的亲姨母,并不会同自己个儿的外甥女儿计较。至于承启帝……他早年间与洪芫相依为命,见惯了洪芫沉稳自持,智珠在握的模样,从未想过她竟然能这般撒娇吵闹患得患失如小儿女般。一时间骨子内的大男子心性得到满足,非但不以为怒,反觉十分新鲜。每日间往永宁宫跑的越发勤快了。
洪贵妃这一番举止,看在旁人眼中倒不觉如何,唯有吴皇后心中暗恨,只觉洪贵妃是仗着怀有龙嗣才敢如此张狂。当日洪贵妃有孕的消息传开,吴皇后本还想着自己有了争宠的机遇。却没想到洪贵妃这一怀了孕,人也越发地不矜持起来。竟然以腹中龙嗣邀宠,每每惺惺作态的传唤太医,说什么思欲愁闷,身子不好,勾着陛下频频往永宁宫中探望走动。
吴皇后心中暗自恼怒,自是往寿宁宫中欲求周太后主持公道。岂料当日吴夫人一番话语得罪了周太后,以致心性狭窄的周太后到如今都对她冷冷淡淡的,不似以往。每每听她哭诉,也不像从前一般替她说话。要么是数落她不中用,不能得到陛下的垂怜,要么便含糊其辞的劝她为洪贵妃的身子着想。说什么宫中许久不闻喜事,如今洪贵妃有孕在身,为皇家子嗣计,众人合该谦让一些才是……
听得吴皇后越发气闷,愤愤不平之下,索性撺掇着母家联合朝中言官弹劾洪贵妃跋扈专宠,劝谏陛下对待后宫妃嫔要一视同仁,雨露均沾。岂料弄巧成拙,非但没能劝解陛下迈进椒房殿的门槛,反而碰了陛下的逆鳞。承启帝盛怒之下,索性吩咐玉沉指使西厂厂卫满京城的张贴大字报,上头写的竟是朝上劝谏的言官如何惧内畏妻,家中连个通房都没有却在外头寻花问柳,又有年近六十的吴阁老于半年前纳了一房年过十七的侍妾……林林总总,全是各家各户的后宅私密事儿。
一时间,京中街头巷尾,茶楼酒肆,市井流民间火速流传着这几户京官儿家中的风流韵事。报复之情,一览无余。
不过几日间,洪萱在内宅都听到了消息。因想到几个月前她与洪茅在理国公府正堂上的一时失言,本以为无人关注,却不想被陛下用到了此处上,不觉瞠目结舌。
只是洪萱心中如何作想,外人并不关心。且说忙乱之中时日短,展眼已是月余。
孙氏与宫中贵人日盼夜盼,终于盼到了孙家阖府进京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