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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勾月”也是这两年才起来的新叫法,在“勾月”的背后还有另一个名字——“燕翎”。照着“燕翎”的纪事,三潼该算是“燕翎”的第四代当家。他的顾虑便是由自“燕翎”而来。
即便现在提起“燕翎”这个名字,在中原的官家和**上依然有不少人知道。在过去几十年里,“燕翎”一直占着情报和军火买卖的头一份儿,游走于各国之间,却又不属于任何一个国家的治下。达官贵人们对“燕翎”是既爱又恨:爱他们只要拿了钱便替人消灾,通常只要接了的单子便没有办不下来的,信誉极好;恨的是——你请得动“燕翎”,别人也请得动。而且“燕翎”的规矩是一但接了单子便不反悔,哪怕你出双倍的价钱也别想让他们倒戈反水。
官家的人当然想把“燕翎”握在自己手中,“燕翎”岂会就范?所以官家早就有了“不服便杀”的心思。而三代经营下“燕翎”的实力自然不容小觑,要想找个由头把“燕翎”灭了,谈何容易?
然而不易归不易,却不是办不到。第三代“燕翎”当家便是在一单沾了“官”字的单子上吃了大亏,只那一跟头便将勾月前三代几十年积累下来的底子摔丢了一多半。三潼是第三代当家的养子,第三代当家当时是舍出命去才堪堪保全他,让他得以率残部远走西疆。
“燕翎”绝大部分财产被官家清收了,且斩草哪有不除根的道理,一段时间里面明查暗访盯得相当紧,三潼即使有自己的小金库也不敢动,就怕招了官家的眼。一大帮子人总要吃饭,迫于无奈他只能将手下打散了隐姓埋名混到市井中。
当时明面上的人都被端了个七七八八,而他带出来的人基本上都是“暗子”,也就是专司刺探谍报的一群人,也是托了露脸少的福才幸免于难。可这帮人干惯的是暗地里的活计,暗杀刺探什么的一个比一个厉害,但一放到明面上,谋生能力实在不敢恭维。风头是躲过了,可那几年的日子之艰难可想而知。
当年“燕翎”的名头响亮,这几年不少人借着“燕翎”的势做起了类似的生意,三潼这才把旧部拢起来。旧部中绝大部分的人还是愿意干回老本行,他便顺势而为不显山不露水地带着这帮人开始重操旧业——他一直觉得当年那一单坑惨了“燕翎”的案子内有蹊跷,不查个明白他死了也没脸去见他的养父。
但有了那个血淋淋的教训摆在那里,三潼可谓十分小心,凡是沾了“官”字的单子他都要求立时上报,何况司寇宇铮身上不单带“官”字,更带着“皇”字?这样的单子照例来说是要先报给他,由他来决定的。可现在风宁路到司寇宇铮那里已经至少两个多月了,他却一直没有收到报告,如果风宁路确实是他们这边安排过去的,不管目的为何,都已经极严重地坏了他的规矩。
说到目的,他忽然想起来:“古叔,你说她到咱们店里,还盯着牌匾看了一阵子?”
古明全点点头,这事他也觉得奇怪,要风宁路真是他们门里的人,又是被私自安排到司寇宇铮那里的,如何还要刻意到他面前晃上一晃,如今更大喇喇地跑到总号所在的南云城来,好像跟“勾月”完全没有关系似的?还有她身后那条尾巴,她是真不知道自己被人盯上了,还是两人根本就是一伙的?
想到这里古明全悚然一惊:最近他们的动静有点大,该不是又招了官家的眼,而风宁路就是官家派来打探虚实的吧?!
古明全把想法跟三潼一说,不想三潼却反而露了笑脸:“想这么多也没用,既然人家都上门了,咱们作为主人家,怎能不好好接待?”说着起身拂平衣摆。“那个人”说了,“顾客就是上帝”嘛。
三潼边走飞快地从怀里掏出几样东西极熟练地往脸上抹,待跨出院门的时候妩媚惹眼的容貌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平庸黯淡,行走间的婀娜之态也变成了斯文中带着几分孱弱。掏出一条布带将头发随意绑个马尾,一个倾城绝色的美人摇身一变成了个瘦弱的斯文书生。
他迈着读书人特有的四方步,矜持中带着几分腹有诗书的孤傲,一手背在身后,扇子插在腰间,往前院而去:“那个人”还说过,凡人做事必有其目的,知道了目的,想对策又有何难?
须臾间店铺的后门已在眼前。三潼脚下一顿,负在背后的手微微蜷了蜷手指,复又摇头失笑:
“那个人”说:“顾前顾尾也才两顾,你却叫‘三顾’?不好不好。男子汉大丈夫不能这么婆妈。”
他说:“那什么名字才好?”
“那个人”转着眼珠想了一会儿,笑道:“我听说有个地方叫潼关,号称‘雄居关中,四镇咽喉’,男子汉大丈夫就该有这样镇得住场子的气势不是?不如你叫‘三潼’呗!一个潼关就够霸气了,你有三个,多厉害!”一脸痞笑让人直想掐上去。
而他竟是想也不想地就说了“好”。从此世间少了个楚三顾,多了个三潼。
“潼关雄踞”。如今他便叫“那个人”看看,他当不当得起这个“潼”字。三潼微微扬起下颌,轻松自如地迈过眼前那道门槛。